因他躺着,黎里稍稍歪头与他对视。燕羽的眼睛很清澈,很安静,像没有杂质的湖水。他这几天话少了许多,比话更少的,是睡眠。
“吃药了吗”
“嗯。”
“但还是不想睡。”
“嗯。”
“看过网络是不是”
他不想骗她,点了点眼皮“就看了一点,不多。”
其实,黎里每天都截图给他看那些支持的留言“好吧。那你要记住,有很多支持你的人在。不能只记着骂你的人。”
“我知道。”他说,“别担心,我没事。我只是在等。”
这几天,有一些受过类似伤害的人开始发言。但跟陈乾商有关的,没有。
黎里一下不知该说什么,他眼神渐渐放空,有些发呆。他这几天睡眠太少,稍一不经意,眼神就变得又直又愣。
“燕羽”
“嗯”
“你在想什么”
“我在安慰自己”他轻声,“就觉得,这个世界和我想得很不一样。”他很淡地笑一下,“不过,这个世界从来就跟我想的很不一样。”
“又想去玻璃世界了吗”黎里问。
燕羽没讲话了。她又唤了他一声,他很轻地摇了下头“你不是说,玻璃世界里没有你吗”
黎里一下就说不出话来。
她伸手过去,手掌轻抚他的脸颊。
他拿面颊贴了贴她的手,转头将眼睛埋进她手心。下一秒,黎里感觉温热的泪淌进她手心。
他其实本不想落泪,可她的手太温柔。
黎里心如刀割“都会过去的。他们攻击你,是因为害怕你。你已经很厉害了。知道吗”
他起先没做声,过了会儿“黎里。”
“嗯”
“你能不能抱我一会儿”
黎里爬上沙发,将他抱住。燕羽搂住她,闭上眼睛“你不用担心我,我就是有点累,睡一觉就好了。”
可那一晚,他又没能睡着。精神疲惫急需睡眠,但身体根本不听使唤。
黎里也失眠了。
忽然之间,她像回到了那个冬夜,江州的台球厅。就是当初那种感觉,你以为只要努力,只要勇敢,只要坚持,只要咬着牙吞了血地先前走,就能挣扎出一个豁口来。可实际上,这世界的浑浊远超你预料,总有人拿棒子砸向你、脏水泼向你、鞋底踩踏你。
在当初的台球厅,她可以发疯,一颗台球狠狠砸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