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郭大娘抱着的昀哥儿趴在对方的肩膀上,小脸却还在定定地看着那些人。那个半大的小孩队长也已经分到了一碗粥,这会儿他蹲坐在墙角,吹着滚烫米糠粥的边缘小心把粥一口一口吸入嘴中,那种幸福满足的表情跟当初的狗子一模一样。
昀哥儿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白嫩小手,他跟翊哥儿从生下开始就从来没有吃过苦。辛娘跟布氏只会为了他们每天少吃了一点就担心不已,更别提让他们冷到饿到。
昀哥儿的小脸蛋压在郭大娘的肩膀上,只觉得心里沉闷沉闷的。
夜。
辛娘的房间点了油灯,只是这次辛娘没就着暖黄色的灯做点小衣服小鞋子,而是跟李复一起坐在床边看着熟睡的昀哥儿。
李复也是忙了一天才刚刚回来。
昀哥儿今天这么一搞,一下增加了不少后续的事儿。比如重新选地方施粥,至少得去搭个棚子,今天闹事被打伤胳膊腿的人,虽然都关到牢里去了,但还得请个大夫去接骨看看。
总之李复累了一天。
可李复发现这次的施粥效果真的特别好,尤其是那些流民,他们没有像是前几年那样吃完,然后留下满地狼藉离开。
这次,这些流民会用感恩的眼睛看着他,会哭着给他磕头李复没法形容这种突然涌心头的感觉。
他自认到陇县当官之后,处理公务也算是勤恳,可从来没有收获过如同今天一样的真切的感谢跟踏实。
孟幞曾经说过他,说他的是漂浮的读书人治理一地,虽然他没有一味压榨跟不辨是非,可实际上陇县比起其他几个县也没好多少。
李复记得他当时反驳孟幞,他说不是他的问题,陇县治理不好有一部分是天灾跟地理贫瘠的缘故,另外一部分则是梁国无道,上梁不正下梁歪。
天时地利人和都没有,他区区一个读书人又能为之奈何。
李复一直是这么认为的,可今天真的有些不一样。
想着自己的事儿,李复压低了声音又问辛娘,“昀哥儿今天回来以后怎么样,晚上饭吃得多吗”
说起这个辛娘就皱起了眉。
昀哥儿下午回来后就情绪低落,晚上也吃得少。翊哥儿半天没见到他就吵着跟他玩儿,可昀哥儿第一次撇下翊哥儿就回房了。
刚刚那会儿他还在床上翻了好久,这会儿才睡着。
外头的事其实辛娘也听说了,毕竟晚饭的档口郭大娘就跟辛娘禀告过了,正因为这样,辛娘今天才没心思做别的事,只是担心地看着昀哥儿。
李复听辛娘说完,也有些担心地在昀哥儿盖着的被子上拍了拍。
“昀哥儿真的太聪慧了,这么点年纪就能看透很多事,你是不知道,今天白天的时候我既庆幸他是我的儿子,又有些惶恐担心他慧极必伤。”
辛娘听了也不由浮现担心的神色,要是这样,那昀哥儿还不如就跟当初那个老道士说的那样,一辈子就是一个气运平平的普通人。
儿子有出息但却要经历艰难困苦跟一生顺遂却普普通通,辛娘一定选后者。
“不过也别担心,昀哥儿身体还是好的。他从出生到现在就没生过病,有福气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