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谨,你”尚翟担忧地想要拉尚谨回家。
尚谨抓着叔父的袖子说“叔父,先生被廷尉带走了,我想求见大王,为先生陈情。”
“你一稚子,如何能面见君上,又如何能让君上改变决断呢”尚翟叹了口气,他早有预料,公子非也同他说过,若有今日,千万保护尚谨。
“我可以”尚谨坚定地说,“叔父我可以,我可以劝说先生归秦,也能劝说大王存韩”
“如今天色已晚,你又如何去得咸阳宫”尚翟长叹一口气,还想劝说,“即使你去得咸阳宫,君上也不一定愿意见你。”
云阳大狱。
“师兄”临近死亡,韩非竟对着李斯笑了。
李斯原本倒毒酒的手一抖,险些将酒倒泼了,随即又恢复平静,说道“这毒酒喝下去,顷刻毙命,不会痛苦太久。”
“真若按秦律,我这样的人,斩首都不为过,还要谢谢师兄,留我一全尸。”韩非知道,饮毒酒而死,已是秦王和李斯给他最好的结局了。
“那次师兄去韩国,韩王不肯见你,那封上书我却看了。”韩非说起先前从未和李斯说起过的事,“让我想起昔日兰陵论辩,我口吃难辩,师兄总是替我辩说。师兄总知道我想说什么,上书秦王时也是一样,我虽尽力掩饰,师兄还是看出了我的意图,才会出使韩国。”
“你”李斯刚要说些什么,一个狱卒跑过来,附在他耳边小声说话。
听完后,李斯只是端起那角毒酒,送到韩非面前。
“你这路上,倒是有人陪你了。”
“什么”韩非心中有不好的预感。
“你那个弟子怕是要陪你一起了。”李斯也没想到尚翟竟然如此顺从尚谨,竟真的把尚谨带到了咸阳宫里,“他为了你苦苦求见君上,如今外面风雪甚大,若是不能说服君上,不必君上赐死,便先冻死在咸阳宫外了。他恐怕不得善终了。”
“什么”韩非震惊地抬头,他不是已经和尚翟说了,不要让尚谨管这件事吗
“他和你一样,知不可为而为之。”李斯知道,在某种程度上来说,韩非和他的弟子是一路人。
韩非本已要从容赴死,此时却不愿饮下毒酒了。
他盯着李斯说“非,非,欲自陈,求见大王”
当日虽是尚谨主动拜师,可也是他明知自己可能连累尚谨,却还是收为弟子。这半年来,他与尚谨日日相处,自然也知自己这个弟子重情重义,所以一早告诉尚翟,一旦出事,好好护住尚谨。
李斯却不为动容,他只需要执行秦王的命令,除非有人来告诉他,秦王要留下韩非,否则韩非必死。
可若是韩非的弟子失败了,他这边韩非还活着,那便是他失职。他不允许他的路上存在阻碍。
韩非的存韩,便是一种阻碍。
“可这杯酒,乃是君上亲赐。师弟,你的存在,威胁到秦国了,你只能死。”
“你的游说影响了君上的决策,即使如今结果还算好,你也是必死之局。你不忠于秦,这杯毒酒便是你的结局。”
见韩非明显不再愿意饮下毒酒,李斯说“你死后,我会上书求情,卖国尉缭和谏议大夫尚翟一个人情。”
长久的沉默后,韩非终于开口了。
韩非知道李斯是什么样的人,李斯绝不会为昔日情谊选择放弃自己的野心,但他只能拿这一点情谊去信李斯。
“好。师兄,我信你。”
韩非苦笑一声,抬手去拿那一角毒酒,一只麻雀不知从哪冲出来,狠狠把那角给撞翻了。
他心中一惊,是谨的那只麻雀竟然在这儿
他骤然迸发生的欲望,难道他要做一个懦夫,徒留他的弟子为他奔走吗
麻雀叽叽喳喳地想要说些什么,又冲上去把端着毒酒的狱卒的手狠狠啄了一下。
一声痛呼过后,狱卒手中的酒液泼了一地,竟直接将地上的小虫毒死了。
“哪来的鸟”李斯皱着眉看向麻雀,观察片刻后断定,“是你那个弟子他倒是好手段,连鸟都能驯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