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漪其实很不喜欢仰着脸看人的感觉。
就好像是在努力把自己的所有表情都摊开,摆放在那个人眼底下,任由其看个清楚。
而对方只要稍稍耷下眼,就能敛藏许多的想法。
然而此刻,他们谁也没有说话。
她的目光在他面上细细描绘,漂亮的眉毛舒展着,底下一双凤眼蕴藏笑意,温温润润的浸透了春意般,沿着鼻梁线条向下,嘴唇不再像记忆里那样总是失了血色。
他笑着,嘴角微微上扬,连眼尾都沾染着淡淡的笑意,沁得两点泪痣缀在有些苍白脆弱的肤色上,好像更红艳了些许。
“小姜,好久不见。”
时隔两年,连漪依然习惯性地抬起手,只是在将要触及他脸庞的时候,顿住了。
她不是十六岁的连漪。
他也不是十九岁的姜昱。
连漪可以肆无忌惮对谢泠上下其手,也可以在过去对他这么做。
但眼前的姜昱,既不在剧情大纲之中有姓名,也不是那个整日无声温润跟在她身后的小姜。
两年的时间,足以让人有太多的成长变化,他也不会是她的小姜了。
姜昱却在她没将手收回去的一瞬间,微微弯下腰。
他的视线一转不转,将脸朝她手心歪去,眼眸因着笑意好像弯成一条线,莹润净固的墨玉瞳孔在这时刻,泛着很认真的神采。
“好久不见,一一。”清润的声线微哑,在心底反复练习过无数次的一句话,毫无滞涩地说了出口。
姜昱微微垂下眼,藏起对脸颊温度的那些贪恋。
六百多个日夜里,他从未在任何一人表现出过对过往生活的丝毫缅怀,就好像自己也真的忘记了在云海的十几年,无论是事物,还是人。
姜昱在任何一人面前都能够从容自信,唯独在市区开往流金湾的路途中,他无数次的感到忐忑。
连漪会不会生气。
会不会质问他去做了什么。
会不会忘了他。
但再见的那一刻,她对自己开口的那一刻,看到她眼底只有纯粹的开心的那一刻,姜昱感到一颗心像是被紧紧攥住,又忽地松开。
浸泡在流动着的温暖热流之中,酸酸涨涨,复杂至极。
他弯着腰,浑然忽略了姿势带来的不适,目光一转不转地看着那张六百多个日夜,只能在心底时时想起的面容。
“一一,我也很想你。”
“去你的吧。”
连漪怔然片刻,轻触着他脸庞的手毫无怜香惜玉的意思,两指一捏,揪了揪,恶声恶气道“什么叫也,我说了吗”
“嗯,是我幻听了。”姜昱脸庞微微传来痛意,他却笑得眉眼泛着昳丽色彩般,温声道“这么久不见,怎么还总是爱动手。”
连漪轻哼一声,松开手,往后退了步歪着头打量他。
“看来你这两年病养的不错,气色好了很多呀,去的哪儿治病,下回我要是不舒服了,也去瞧瞧。”
连漪记忆里,姜昱就没有过健康活泼的时候。
三天一感冒,五天一发烧,吹不得风、受不得寒,天气热了也不行,总之就一病美人。
连漪好些时候都佩服姜昱的执着,有时候明明咳得肺都要掉出来了,还非得跟着她瞎转悠。
所以她也是真的好奇,什么神医能在短短两年的时间里,让姜昱调理得看起来除了脸色还有点病弱之外,就像个没事人儿似的。
姜昱蹙了一下眉,眼底神色认真,“不要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