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谢缨啊。
是在她还不会走路时,抱着她一步一步蹒跚学步的谢缨;
是永远为她出头,做她的靠山,永远不让她受委屈、宁可自己挨打的阿兄,是她盼了这么多年,想了这么多年,无数次求告神佛、希望他还活着的,阿兄啊
不要杀他,求你不要杀他
那怪物盯着她,黑毛覆盖下的脸,看不清楚神色。
唯独那两只黑幽幽的瞳孔,竟突然沁出盈盈水光。
好似在流泪一般。
谢缨捂着喉咙、缓缓跪倒在地,眼睁睁看着方才张牙舞爪的怪物,倏然尽敛爪牙,毕恭毕敬冲着谢沉沉的方向跪下,磕了三个响头。
而亦在这毫无缘由的三叩首过后。
如来时般毫无预兆,它四肢着地,飞掠而去。
他循声扭头,也只来得及看清那身影窜出洞口,消失在视野之中。
待要回转视线,小腹却骤然一痛。
低下头去。
无锋之剑,开膛剖腹,伤口如裂口。
他眉心抽动。
血如泉涌。
“他这一剑,险些杀了我。”谢缨幽幽道。
“杀你”
闻言,被子底下的“缩头乌龟”却立刻反唇相讥“若不是我,无须他这一剑,你也早就死在那地宫里了”
她这句话说出来,多少有些气恼的意味。
谁料,谢缨竟当真借着这话就坡下驴“的确,多亏你那句话。”
“”
“不许他杀我。”
沉沉一时被哽得说不出话来,气得脑仁生疼。
沉默半晌,忍不住从被子底下探出脑袋“你闭嘴”
不许杀我阿兄。
魏弃用尽全身气力挥出那一剑。
却在最后关头迟疑,剑刃偏移半寸。不杀留下的伤口虽可怖,实则并未伤及心脉
可谢缨并没有说过,不杀他。
陛下。
贯穿胸口的银蛇长剑被猛地拔出。
谢缨手提长剑,剑刃仍不住向下滴血。
身后,是谢沉沉惊得变调的嘶声怒喊,他却只眼也不眨地撕开一片衣袖、将腰腹伤口草草包扎,随即,垂眸望向面前颓然跪倒的青年。
魏弃满是鲜血的手,仍死死攥住他的衣角。
不杀之恩,铭感五内。而谢缨低声道,顿了顿,以剑尖挑开他手指。
可惜,他说,人心难测,棋差一着。舍妹,我这便带走了。来日若能再见,还望陛下
还望陛下,如何
后头的几个字,语气轻不可闻。
他转身收剑回鞘,将谢沉沉拦腰抱起,抬手封住哑穴,几个纵身飞掠,便消失在地宫出口。
一切皆如计划进行。
只是,到如今。
他看向手中药汤,又忽的侧眸,望向垂落身侧、软而无力的左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