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珠心里有底,不禁一笑“奴才哪敢奴才这话说的是太子爷御政井井有条,暂且还用不上奴才这榆木脑袋。您不知道,自从太子爷辅政以来,凡遇重大紧要事,都会同奴才及其他六部大人们议定,做事十分妥当,主子可放一百个心,有不少大臣都称赞太子居京师,如泰山之固呢。”
说着,又细数太子这段时日治国理政如何如何细致稳妥。
“如泰山之固”康熙面色平静无波地重复了一遍这几个字,眼底却没有喜色,只是略点点头,忽转话锋问道“你出来时,可曾碰见太子”
明珠愣了愣,跪下如实回禀“奴才出来的急,未曾遇见太子銮驾,想来事情多,一下绊住还未出宫也有的”
康熙沉默了半晌,摆手道“这没你的事了,下去歇息吧。”
“是,那奴才先告退了。”明珠垂下眼眸,一瘸一拐地走出了大帐。
明珠的亲随就候在不远处,见他走得龇牙咧嘴,连忙上前将其背起,耳语道“惠妃娘娘”
“嘘。”明珠制止了他,他神情已恢复如常,再没有在御前那等焦急、忠心的模样,直到走出三四百米远,周遭也没了人,他才抬眼望向远处一轮冷白的弯月,“你不必说了,我都知道。让她放宽心,只要大阿哥这次能立下功劳,咱们就像那河蚌敲开了缝,从此之后,不会再被毓庆宫死死压在下头了。”
他为何拼死也要占这个先机因为这时候,谁先到万岁爷跟前谁占理
收到旨意的那一刻,明珠便立即意识到这是一个绝无仅有、稍纵即逝、此时唯一能够撼动毓庆宫的绝好时机
外头的人都说他纳兰明珠智珠在握,从来小心谨慎,只做那有备无患的事。但这些人都从没看透过他,他实则是个赌徒,今日亦是一场豪赌,但很显然,他赌赢了。
康熙是临时驻跸古鲁富尔坚嘉浑噶山,所有好东西自然都紧着万岁爷使,其他人的帐篷便显得有些寒酸。明珠却丝毫不以为意,他闲适地躺在破旧帐篷里,双手枕在脑后,透过帐篷顶上那一块儿破洞,遥望群星点点的夜空。
过了一会儿,亲随进来了,跪下回禀道“那头也派人去了。”
“没叫人看见吧”
“大人放心,是趁夜走的,那被沙埋了大半的古城废墟是必经之路,绊马绳、捕兽夹这种东西埋在沙里更是塞外匪盗打劫常用的手段,黄沙千里,地势常变,难不成还一寸寸摸过去这疑不到咱们身上。”
明珠“嗯”了一声,挥手让人下去了。
他倒没想置太子于死地,太子身边那么多人也不是吃干饭的,但让他们走得再慢一点,却正好。太子迟一步,万岁爷心里的不满就会积得越多。哪怕后来气头过了,知道太子路上有什么妨碍又如何他也是从那条道过来的,可一点也没耽搁呀。
人啊,就怕有对比。
寄予厚望的亲儿子还没有臣子忠心,万岁爷心里会怎么想呢这时候,身先士卒、冲锋陷阵的大阿哥哪怕没立什么功劳,万岁爷也一定会高看他一眼。
也不枉费他与惠妃串联了许多人,几番着人暗中谏言让大阿哥随军出征。
当然,太子地位根深蒂固,不是三言两语就能将他推下马的,但荀子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他可是很喜欢那句话的呀
“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不积小流,无以成江海。”他喃喃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