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这样没错啦”
但总还是要小小烦恼一下的。
一个人的生活,远比想象之中更加麻烦。那些从来都不必烦恼的琐碎小事,一旦坠入独自一人的生活之中,也会化身成最为庞大的麻烦。
比如没有关的洗衣机、忘记调整模式的空调,和应当好好放进口袋的钥匙。全部都是烦恼的聚集体。
必须承认,尽管五条家没有将她视作真正的家人,也不曾给予多余的爱意,至少在吃穿用度上从未亏待过她。
在家族的庇护与照料下长大的她,长到了这个岁数才知道,原来从自来水管道中涌出的清澈液体,以及穿梭于电缆之间的无形能量,甚至连有线电视都是要花钱买的。
她如同愚蠢的小孩,也像是脱离时代的老太太,这才被丢进了名为人生的巨大漩涡之中,不得不重新学会如何在激流中挥动四肢。
有些辛苦,不过她没有后悔。现在的每一分钟,都很值得。
离开五条家,是值得的。
偶尔也会想到去年的平安夜,她逃出家后被五条悟寻回的那个冬日夜晚,想起歇斯底里嘶吼着诅咒话语的自己,那简直是清醒的保有自我的疯子。
她时常也会做梦,梦见独自奔跑在圣诞节的小巷,冰冷的雨与黑色野狗般可怕的野兽追逐在身后。梦中的她不曾尖叫,也没有哭泣,只是踏着圣诞曲的音符,不停地逃亡,而五条悟未曾来找她。
没有五条悟在,所以这是一个恶梦。
但梦是反的,因为五条悟找到她了。
“靠近些,别走着走着忽然就找不到我了。我可不想到走失儿童处找你哦”
在她应声之前,五条悟便已握住了她的手,夏日的温度似乎就在他的指尖,让她难以攥紧,却无法松开。
一向都很寡言的她,比平常都更不好意思同陌生人说话了。于是今日的社交便成为了他的工作。
想玩帆船冲浪那就走吧
想吃烤鸡肉串请给两串
想坐水上摩托快坐上去
还想
“好漂亮。”
沙滩旁的小摊让她停住了脚步,吸引了目光的是一对小小的银制耳环。五条悟好奇地凑近,也想知道是什么让她如此好奇。
其实也并不是什么精致华美的贵物,这对标价相当便宜的耳环只是很简单的圆环设计而已,中段微微拧起弯曲的弧度,看起来像是莫比乌斯环的元素。
喜欢的话可以打折哦,没有耳洞也没关系,这里也可以帮你打一对新的耳洞。
敏锐的摊主笑盈盈地说着,反而让五条怜有点退缩了。
“打耳洞不了不了不了。”她下意识地捏住耳垂,已经心虚起来了,“我很怕疼哦我不骗你。”
她在骗人。
她不太怕疼,也能忍受疼痛。她只是纯粹地厌恶疼痛而已。
尖锐的、不真切的痛感,总会钻入骨肉的深处,或是浮在皮肤的表层,久久不会散去,糟糕透顶。
“没事啦,一点也不痛的哦。什么感觉都没有的”摊主继续热情游说,“啪一下就结束了,真的不疼啦”
难以消化的热情让五条怜不知道该怎么会回答才好了,不由得心生抗拒,只想快点逃走才好。可身旁五条悟脸上写着的分外明显的“你要是喜欢的话我就买”的态度,又让她忍不住心动。耳环也确实好看,这一点她无论也没办法否认。
被这两种纠结的心情拉扯了半晌,她终于被摊主“真的不会疼”的妙语彻底蛊惑了。
那就上吧
于是,她的软乎乎的耳垂添上了不会流血的贯穿伤口,与一阵一阵如海浪般袭来的深浅痛感。
还有五条悟放肆的嘲笑声。
“你知道那个人用针戳穿耳朵的时候你的表情吗哇,真的完全呆住了耶,超搞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