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之中,戮世摩罗向上伸出双手,触到了压在俏如来肩上的坍圮石墙。他用力地向上推,沉重的石墙却纹丝不动。
俏如来没有说话,喉头冲上一股温热甜腥。他又接连呕出了数口鲜血,溅在戮世摩罗颊边。
戮世摩罗心想,堂堂修罗国度的帝尊,也曾挥兵人世万人膜拜,却原来连阻止自己的兄长呕血都做不到。或许一起死在这里也不错,那就再也没有彼此算计,只有最后的温情,但他已死过,不愿再死了。他的心里有一团火,煎熬着他的心,却也支撑他坚强地活下去。
他要证明史艳文错了,史艳文的信念、理想、选择通通都错了。
“俏如来,你倒在我身上,不管什么塌下来,戮世摩罗都撑得住。”他双手抵住了俏如来背上的石墙,头一次收起了尖刻嘲讽的语气。
“俏如来要保护小空”
“保护好你自己吧,墨家钜子还有责任嘛。”戮世摩罗轻轻笑了。
“我必须撑”俏如来忽然发出一声叹息,整个人一软,落入了戮世摩罗怀中。
宛如碎雪撞入心口,他的身体一片冰冷。戮世摩罗的心脏剧缩,一股酸楚扩散到四肢百骸。须臾他双手一轻,眼前出现了晃眼的光,网中人掀开坍塌的石墙,露出一张脸望着他“起得来吗”
“哈,爱将啊你救驾来迟。”戮世摩罗托起俏如来,一点点跪起,又站立起来走出炸裂下陷而成的地窟。
“师父”阿余奔过来,戮世摩罗示意网中人将他拎起来丢到一边。
他扫了眼再次被裹成白茧的驰突孤燕,听着城外魔兵震耳欲聋的山呼,问道“外面是公子开明,还是胜絃主”公子开明自然是带兵来支援,胜絃主就说不好是敌是友了。
“都来了。”网中人道。
戮世摩罗点点头,公子开明在场应能处理局面。“俏如来受了重伤,叫上木魅,我们先回军营,那里有医药。妖神将,带上银燕。”
吩咐了军务,戮世摩罗低头看着俏如来毫无血色的面容,托着他跳上木鸢,飞往营地。
天色已暗,行辕外狂风怒号,飞沙走石。帐中烛光摇动,戮世摩罗坐在一旁,看着木魅替榻上躺着的人把脉。
俏如来无声无息,面白如纸,唯有额头不断淌下的豆大汗珠,昭示他尚且活着。他风尘仆仆的白色袈裟已被汗透,湿漉漉贴在单薄的身躯上。银发一缕缕散在枕上,也宛如刚从水中捞出。
木魅说道“他被剑刺穿,又被砸伤脏腑,外伤内伤都要命。他体内还有我的魔药,令他时时刻刻疼痛万分。”
“先将你的魔药解了。”戮世摩罗说。
“魔药如同埋入人体的种子,与共生。它的生长除了让人疼痛,也能在一定程度下保人生机,剩下的要看他造化。一旦解除魔药,俏如来立刻会被身上的严重的内伤外伤夺走性命。”木魅解释道。
戮世摩罗揉了揉太阳穴“有止疼的药吗”
“没有止疼药物能减轻魔药带来的痛楚,不过”木魅迟疑道,“俏如来体内还有一种药,似乎曾助他抵抗过我的魔药。只是如今药效已退,只残留一些气味,而且药效退去后的反噬,让魔药的痛苦更为剧烈了。”
“他到底胡乱吃过什么药,看来他的想法就是只要不死就无所谓,”戮世摩脆抓了抓头发,目光瞥向别处“结论就是只能忍着。没关系,反正俏如来自己也说过,他最擅长忍受痛苦了”
“他确实很能忍,”木魅打量着榻上的人,“即使这么痛,他也能保持安静。”
“他醒着”戮世摩罗一惊。
“嗯,因为魔药太痛了,他不可能昏过去。即使一时失去意识,也会很快疼醒。”木魅回答。
戮世摩罗双耳嗡鸣,许久才安静。他沉默不语,凝视着榻上一直宛如沉睡的人。仔细地看,才能看清他的寸寸颤抖和紧抿的唇。
“明白了,你先下去吧。”戮世摩罗放下支着头的手,沙哑地咳了一声。
木魅离开,戮世摩罗踱到榻边,俯瞰着俏如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