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氏族成员,两人熟悉祭祀章程,也曾参与其中。然而祭祀当日也是先氏被送上法场的日子。
莲夫人看向先玉,后者停顿片刻,很快又拿起木勺,将剩下的粟饭送入嘴里。一口接着一口,嚼也不嚼,连同沙粒一起咽入胃中。
正殿前,林珩身着黑袍,头戴玉冠,恭身肃立在台阶上。
在他身后,氏族分两班站立,长袍阔袖,领口袖摆刺绣家族图腾。腰间束帛带,带下垂挂玉饰和金印。
宗和祝不在队伍中。
两人提前守在祭台前,都是彻夜未眠。
城内祭台共有三座,一祭天,一祭地,一祭鬼神。宗守天祭台,祝守地祭台,另有卜守鬼神祭台。十名巫从乡邑赶来,入城之后直奔祭台。
巫披发赤足,手持骨杖,脖颈、腰间、手腕和脚踝缠绕骨链。头上压着野兽的颅骨,眼窝漆黑,利齿森森,伴随着巫发出的叫声,无不令人毛骨悚然。
号角声持续不断,苍凉亘古。鼓声震耳欲聋,气势磅礴。林珩在殿门前叠手,高声道“请父君宣祭文,敬天地,祀鬼神。”
在他左右的台阶上,晋侯的子女有序排开,除了闭门不出的公子长,连年幼的公子和女公子都盛装在场。
林珩三请
之后,礼乐声奏响。
做先民打扮的乐人敲击编钟,清脆的韵律融入鼓声和号角,随即加入笙瑟之音,响遏行云,传出宫廷之外。
城外燃起篝火,三座祭台上铜鼎伫立。牺牲摆放在台下,只待晋侯和林珩出现,亲自奉献给祖先神灵。
城池另一端,绳索捆绑的先氏族人走出囚牢。乍一见阳光,所有人被刺得双眼流泪。日夜困在阴暗的牢室,他们竟不习惯光明。
”走。
甲士挺起戈矛,囚犯队伍缓慢前行。
赤裸的脚掌踩上地面,后者踏着前者的脚印,一步一步迈向刑场。
正殿门敞开,身着衮服的晋侯终于现身。
他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俯视群臣。看向林珩的样子不似父子,反倒像是在敌视仇人。他记得自己病发时的情形,也记得林珩当时的表现。
父君,时辰已到。林珩丝毫不受影响,侧身让开通向宫道的台阶。子不类我。晋侯沉声道,声音中充满恶意。
“大母言,珩类大父。”林珩四两拨千斤,将晋侯的为难当场顶了回去。两人一前一后步下台阶。
前者目光森冷,酝酿杀机却不得施展;后者云淡风轻,表面不动声色,计划再送父君一份大礼。晋侯的儿女以林原为首,所有人自动落后两步,同林珩拉开距离。
氏族们鱼贯跟上,勋旧在左,新氏族在右,队首分别是陶氏和有狐氏,同朝堂之上别无二致。众人行出宫门,早有车驾等候。
晋侯和林珩登玄鸟车,晋室成员登伞车。氏族们的车驾形制相类,颜色趋同,雕刻的图案则是多种多样,千奇百怪,令人目不暇接。
祭祀开始之前,君臣车驾绕行内城。
临近城门时,忽有号角声传来,同祭祀的号角声稍有区别,分明是军中的骨角。玄鸟车停在内城门前,隔着宽敞的门洞,能清晰看到出现在城外的队伍。旗帜猎猎,衣甲闪烁乌光。
队前甲士分开,三驾马车呈品字形驰来。车上雕刻巨兽图腾,纹路内嵌金铜,阳光照耀下斑斓夺目。
距离渐近,车速减缓。
车上老者手按宝剑,扬声道晋阳智氏与祭,贺公子珩归国
随行甲士以剑鞘击打盾牌,齐声发出高喝。浑厚的声音汇成一股,撼天震地,响彻云霄。
贺公子珩归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