嗓音低沉晦涩,带着浓烈的沙哑之意。
屋外候着的静双与秀玉大眼瞪小眼,一个满目淡然,一个面露惊惶。等屋内传出些异样的动静后,静双才支使着秀玉去隔间烧水备茶。
“你且打起十二分的小心来,里头这位可是有大造化了。”
在被静双掌掴之后,秀玉的脸色便灰败不堪。如今亲耳听到了里头压抑着的女子泣声之后,整个人好似被雷劈了一般震惊,几乎是脱口而出道“爷怎么会收用她”
明明太太给爷挑选过那么多出身清白的良妾,其中还不乏小官家的嫡女,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爷却连正眼也不瞧一眼,怎得就收用了这个贱籍出身的外室
静双瞥她一眼,到底是顾念往昔的情分,提点她道“爷不愿纳妾,只打算在外头养个好打发的外室。你且好生伺候着,将来有的是你的好处。”
依静双所想,齐衡玉方才发落秀玉也不过是为了他自己的面子罢了,这外室在他心里也没什么分量,应是不会再特地另择丫鬟来伺候她。
秀玉乖乖地去备水,静双则百无聊赖地贪看着庭院里的一大片青竹。
此时夜风呼啸,青竹被乱风摧压得弯下了枝叶,无力堪折。
半个时辰后,屋内的声响渐歇。
齐衡玉已穿戴好了衣衫,先瞥一眼在锦被下闭阖双目的女子,忆起方才她泪流不止的模样,心里渐生怜意。
他是头一回尝人事,正是食髓知味的时候。
若再待下去,就不止这一回了。
齐衡玉想,收用这女子已是犯了他的人生大忌,断断不能再沉溺于此。
所以他不能留宿在竹苑。
锦靴踩在地砖上离去时发出一阵阵沉闷的声响,等这股声音远去之后,躺在镶云石架子床上的婉竹立时睁开了眼睛。
方才杏眸泫泪、泣泪涟涟的柔弱模样已不见了踪影,此刻她只是木着脸愣了一会儿,而后翻身下榻,绞了帕子擦拭身子,再躺回了床榻之中。
方才的泪里四份真、六分假。痛是真,哀伤也是真。
她心内通透无比,这点哀伤是因她如今有屋舍遮风挡雨、能吃饱穿暖罢了,若是衣不蔽体、食不果腹,尊严与哀伤能值几个钱
唯一可惜的是,齐衡玉没有留宿在竹苑。
万事开头难,如今她已迈出了这一步,便要徐徐图之、不可轻言放弃。
渐渐地,劳累了一场的婉竹也生出了些困倦之意,朦朦胧胧间,她好似是瞧见了床顶花纹上夕颜花的种子正在破土而出。
那种子从泥泞里生根发芽,带着势不可挡的气势。
就如同她要在齐小公爷心里埋下印记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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