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皇要带他和弟弟一起出宫玩,他也没有时间。
他的性情秉性和言行举止渐渐从像父皇,转变成了和丞相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至少表面如此。
可周怀让却一直没有变,没变得聪明,也没变得心思深沉,还是和小时候一样不懂察言观色。
赵眠绝大部分的事情都是丞相安排好的。但他生命中第一个朋友,是父皇帮他选的。
虽然他不想承认,但周怀让确实是他幼时在上学之后,还剩下的,为数不多的天真。
赵眠一行人在夜色中赶了半个时辰的路,来到了影卫事先探得打点的村落。
此村名为陈家村,住着十来口姓陈的人家。沈不辞寻了一间最好的屋子,亲自打扫后供太子殿下暂住。
然而此处到底是东陵乡下,打扫得再干净也是蓬门荜户的燕雀之居,不配成为殿下的住所。
赵眠于室内环顾一周,见屋内只有一方粗糙的木桌和一张简陋的石床,眼神晦暗不明。
沈不辞难测君意,试探道“殿下若是住不惯,属下另寻他处。”
赵眠道“不必。”他已经是被迫给黑皮鱼贩下跪的人,有的住不错了,哪有资格挑三拣四。“备水,孤要沐浴。”
隔壁屋子的周怀让昏睡多时终于悠悠转醒。他一醒来,连仪容都来不及整理,就忙不迭地跑来求见太子殿下。
彼时的殿下刚摘下束发的玉冠,披散一背的青丝,微微侧眸瞥了他一眼“醒了”
周怀让趔趔趄趄地快走到赵眠面前,一脸紧张地问“殿下您还好吗,没被李二伤着吧”
赵眠顿了顿,说“没有。”
这是实话。李二确实只是抓疼了他,而他都把李二的嘴角扇破皮了。
单说伤,他略胜一筹。
周怀让额手称庆“殿下好厉害臣瞧着李二能和老沈打成平手,都要担心死了。”
赵眠偏过脸,不太自在地“嗯”了一声。
就冲着“殿下好厉害”五字,下回再与李二正面交锋,他若不能把李二摁着打,日后都没脸面对青梅竹马,天真犯傻的周怀让。
赵眠正想着,沈不辞走了进来“殿下,热水已备好。”
也没脸面对人强话少,还会做饭烧水的沈不辞。
深夜,赵眠坐在浴桶中,水雾氤氲,把他的睫毛都润湿了。
赵眠沐浴时不喜有旁人在场。沈不辞和周怀让守在屋子外头,以便他随时吩咐。
纸糊的窗间投下两人的剪影,赵眠听见周怀让又在烦沈不辞,隔着木门还有时不时响起的犬吠之声,也听不清他在絮叨什么。
夜晚寒凉,临时搭建的浴房抵挡不了渗透的秋风。赵眠本想命人关紧门窗,转念一想,罢了,他都是向畜生下过跪的人,活该遭受冷风吹。
赵眠自暴自弃将身体浸在热水里,只露出一个脑袋。他垂着眼睛,透过水面瞧见了自己的手腕。
那条鲜红的细线依旧红得刺目,周边还多了些淤青,细看就能发现是指印的形状。
肤色太白也不好,稍稍受力就会留下痕迹。反观李二,黑得和沙漠原住民似的,嘴皮破了都不一定有人发现。
思及此,赵眠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后脖颈。
这个地方被黑皮鱼贩碰过了,要洗干净,还有手腕也被抓了好几次。手臂,胳膊,甚至是整个后背,都难逃李二的毒手,即便隔着衣料他也断然不能忍受。
洗干净洗干净,全部洗干净,统统洗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