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上的至宝不止这一件,退路也不止这一条,师尊明确察觉到他起了杀心,他没有推拒的借口。
眼下要么拿出妖丹的同时将它震碎,取了师尊的性命,要么给这枚妖丹编一个合适的来历,跟师尊做一番交待。
茫然混杂着忌惮辗转碾磨,在胸腔里反复糅搅,此长彼消。沈祁修只觉得嘴角发苦,默默权衡了许久的利弊,最终缓慢摊开掌心,把妖丹递了过去。
十九年的人生中,第一次有他挂怀的人告诉他,会陪着他一道承担他不想因这份垂爱虚实难测,立刻毁掉这个人对他尚存的微薄期冀。
许骄定睛看清徒弟双手奉上的物件,先是被结结实实吓了一跳,他此时与沈祁修挨得极近,两人之间几乎全无缝隙,假如对方“嘭”地一声引爆了面前这枚幻灵级别的妖丹,他躲都无处可躲,压根没有防范的机会。
想不到沈祁修竟然真的表露诚意,听从他的要求,给了他几分面子,并不曾对他赶尽杀绝。
他压下眸中惊疑,蹙眉问道“阿祁,你为什么会随身带着妖族的东西”
“西陵的都夷山脉连通妖界入口,有不少妖兽出没,弟子去过那里一趟,在那里意外得到了这枚妖丹。”
沈祁修轻描淡写地讲完,不等许骄继续发问就拉住了他的衣摆,仰起脸望着他,语气坦诚道“师尊,弟子足有三年时间孤身在外,常常举步维艰,故而习惯了时刻警醒着、千方百计地保全自己。”
“方才弟子情急之余对您多有不敬,但从未想过要动手伤您,请您别怪罪弟子,体谅弟子这一回。”
许骄不料他没捅破这层窗户纸,沈祁修却直接把冲突挑到了明面上。他这便宜徒弟口中的理由虽然似真似假,可毕竟算是主动让步,跟他悔过求和了。
他深谙见好就收、打个巴掌给个甜枣的道理,不欲耗尽沈祁修难得的耐心,折腾出不必要的麻烦,于是弯腰将十指搭在沈祁修肩侧,轻柔发力示意他起身。
“阿祁,为师今日一样有错,不该听信谗言误解了你,对你下这样重的手,又怎么会因此责怪你”
许骄凝结出一道精纯剔透的灵力,抚平沈祁修颈间的伤痕,满是怜爱地温声道“为师昨天刚刚和掌门商定,待你进入揽星榜前三甲,就让你和清昀一起处理宗门内务,甫一听闻这种事难免冲动了些,你不要生为师的气。”
沈祁修声线哽咽,连连摇头“您对弟子用心良苦,弟子感激不尽,决无怨言。”
他顿了顿,又锲而不舍地追问道“师尊,究竟是谁跟您说起弟子勾结鬼物、残害同门有没有切实可查的证据如果有,弟子愿意与他当面对质,一一辩驳,平息这桩误会,也能让师尊放心。”
事发突然,许骄暂且没想好该把黑锅甩到谁的头上,无法杜撰出这样一个人来,只得拖延道“你有伤在身,明日还要上场参加比试,不必大兴干戈,忧虑劳神了。”
“此事为师会替你追根究底,处理妥当,有了结果以后再将详情仔细告知于你。”
沈祁修揣着明白装糊涂,他知道自己行事谨慎,不会留下把柄,师尊和他论不出来龙去脉,便一本正经地点了点头。
随即,他故作伤势复发的样子,虚弱低咳了几声。
许骄冷眼看着对方装模作样,干脆遂了沈祁修的意,借出一侧肩膀给他靠着,把他搀扶回房间里休息。
沈祁修比他高出半头,不久前还一脸阴郁淡漠地俯视着他,压迫得他阵阵心悸难安,此刻又好像换了个人似的,乖乖收敛了致命危险的气息,浑身上下寻不到丝毫攻击性。
师徒两人不约而同地趋利避害、粉饰太平,“遗忘”了对方今夜的种种反常,仿佛从来没有发生任何不愉快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