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低下头,映入眼里的是一幅半敞开的画卷。
宋远桥觉得有些眼熟,就俯身拾起了画卷。画中所绘的是一座叠翠青山,一派林深古幽之色,峰顶云雾缭绕,隐约可见亭楼阁宇掩映其中,不是别处,正是他生活了半辈子的武当山。
他看向署名,眼底流露出一抹带着悲意的感怀。
昔年,派中有小辈弟子向自己讨要这幅画,说是要赠给教外友人,也不知这幅画怎么兜兜转转的又来到了自己面前。
连一幅画
它都知道要落叶归根。
“不要在路上贪玩,早点回家。”下课前乔衡与平时一样叮嘱了这么一句。
他立在原地,目送着一个接一个的学生离开了学堂,最后,整个学堂里只剩下了他自己。他周身的少许温和,似是也随着众多学子的离去而渐渐离散。
他站在几排课桌中间望向窗外,外面正值晌午,阳光烈烈,灼耀得让乔衡不禁微微移开了视线。
他冰凉的手指搭上了腰间,那里围着暗青色的腰带,除他以外,自己没有人知道这里面其实时刻藏着柄剑,一柄如秋水般的软剑。
不是那种平时为鞭,注入内力就可化鞭为剑的软剑这种绝世利器可遇而不可求,况且它再好,对于身无内力的他来说照样形如废铁。他藏在身上的就是武林中最常见的那种,极富韧性,能够强行弯曲成腰带的普通软剑。
初出茅庐的江湖新人最爱用这种软剑,往往手中还要配上一把折扇,遇敌时出其不意的从腰间抽出软剑将其制服,潇洒非凡。然而这只是想象中的情节,实际应用起来,这种软剑由于缺乏硬度,一剑刺出时,剑身晃动幅度略大,失去精准,更易被人招架。虽然可以向剑身上灌注内力,强行提升其硬度,然而由于它本身材质的问题,往往坚持不了多久就会断成两截。
因此,除非是那种真心喜爱软剑,剑术基础极为扎实,又对内力控制异常精细的剑客,但凡有点见识的江湖中人都不会选用这种软剑。
然而乔衡偏偏选中了它。
因为它不引人瞩目,可以让他更好的伪装成一个不通武艺的普通读书人,不至于引起平民百姓的警惕。更重要的是,它很轻。轻得让总是心有余而力不足的乔衡可以随时随地的携带着它,而不会成他的负担。
它是如此的纤薄,薄得仿佛向它轻轻呵一口气,都会引得它轻颤不休。
然而就是这样一柄的剑,却成为了乔衡心中仅剩的那点安全感的藏身之处。
他一步步走出学堂,脚步略缓,他避开了树影,直接沐浴在阳光下。他的步履极稳,随着行走长袖衣摆轻扬,然而他掩在袖中的手指却在微颤。
周芷若当初一掌拍在宋青书身上,残留下来的独属于九阴真经的阴寒之气,顺着残破的经脉缓缓游走,每隔上十天半月,体内积累的严寒之气就会再也压制不住,奋力的彰显一下自己的存在感。
没有任何痛楚,只是冷。
极致的阴冷。
哒哒的马蹄声在乡间小道上响起,掀起一阵尘土。
那一行人都是士兵打扮,当先一人勒住马,他身着明亮的盔甲,当是这行骑兵中的主事之人。他看着四周的农田,大笑了一声,然后说“我就说这里有人家住,那次我经过这里时,都看到生活烧饭的炊烟了。看这些刚耕好的农田,定有村落在此”
“千户见微知著,神机妙算小人自愧弗如”随行中的一人拱了拱手,献媚地说道。
被称作千户的那人收下了这句恭维。他见说话之人在马上坐不稳,还有些气喘,不由得蔑视了他一眼,然后道“你们南人要是把嘴皮子上的功夫用在别处,也不至于总是这样一副身无二两肉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