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镜魔来说,人的情绪是尤为复杂的。
他不明白桑离的眼泪是为何,惊怕的想是不是枯萎的花惹她不快,嘴里呜呜呀呀,发出细微的类似动物呼噜的声音。
桑离擦去泪水,想为它解开囚骨箓,又不知从哪里入手,只能求助般看向寂珩玉。
他不多犹豫,伸手彻底解了镜魔束缚。
门外飘来混乱的脚步,想来是人过来了。
现在不是诉旧时的时候,桑离环望一周,无论是奴隶还是妖兽,凡是被抓来的都可怜凄惨的蜷缩在逼仄肮脏的牢笼中。即便目睹刚才那一幕,也没有开口求饶。
奴隶们都深知,幸运不会降临在此处。
他们早已被痛苦磨平了所谓的“希望”。
桑离看着看着,心头滞涩。
她挥出画骨翎,白羽似日光般层层扩散,蔓延而出的术法轻易破开锁链,施以自由。
“逃吧。”桑离语气坚定,“逃出去。”
一旦没有了锁链,妖兽解放自我,毫不犹豫地破开房顶,接连冲入夜空。
奴隶们对着自己空荡荡的手脚愣了愣,茫然未觉地望向桑离。
月光自破洞中堆叠。
她刚好站在光华下,蒙着面纱,露出双黑眸均净的眼眸。
“如何称呼您”
“不必记我名讳。”她说,“只是随手之劳,你们快逃吧。”
随手之劳
她的随手之劳,却是救了他们的一生。
有人重重跪倒在地“请务必告知您的姓名。若能顺利渡过半生,我不愿连恩人的名字都不记得。”
“是啊,告诉我们吧,我们不会透露出去的。”
不少人都在哀求。
也许她不明白这代表着什么,对这里的努力来说,活着比死去更为可怕。他们其中有的是天之骄子,有的有着大好的人生,一朝没入污泥,成为奴隶,再无逃走的可能。
桑离懵白地看着这一切,半晌无奈,“桑离,我叫桑离。”
她本来就不属于下界,就算说出来,也是可有可无的小事。
几人默念了几遍她的名字,又接连磕头,这才飞身离去。
步伐声逼近。
寂珩玉不慌不忙问向大眼崽“离去,还是复仇。”
他再给它一个选择的机会。
大眼崽却看向了桑离。
桑离从它的眼神中看到了它的顾虑。
镜魔有着比铜铁还要坚硬的鳞甲,可它鳞甲破碎,新伤与旧伤交叠,想来是经受了一段格外漫长的折磨。
它认为人是她的同族。
比起复仇,它更在意桑离的想法。
桑离心疼地摸了摸它的脊背“遵循你自己。我们是朋友,我会站在你这边。”
朋友。
镜魔一直记得这个词。
原来它没有朋友,桑离成为它的朋友。
桑离是它唯一的朋友。
大眼崽仰头高啸,身体弓张宛如拉满的弦。
没有了囚骨箓,它可以肆意施展自己。
肉身偾张,手臂化作漆黑双翼,它的身姿在眼前变得巨大,一直怼到头顶才堪堪停止生长。
这副姿态是恐怖也是威风的。
似是古画卷上描绘而出的邪物,似鹰又像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