厌惊楼整日过得浑浑噩噩。
他懒得疗伤,每当伤口有了自愈的迹象,便再次撕裂伤疤,任由热血横流,自虐般地让自己归于堕落。
可身体越是因为伤痛变得麻木,头脑就越是清醒。
他回过一次小重山,走了一遍少年时期和落婉婉走过的路,又来到她墓前,久久凝视着墓碑上的刻痕。
厌惊楼立碑时特意施加了术法保护,三千年来风雨不袭,就连墓前的那朵野花都维持着初生的模样。
从自以为找到她后,他就再也没有回来过了。
他自以为是的深情,实则比杂草都低贱。
厌惊楼也去过桑离在崟洲的别苑。
这里真是小,处处映着凄凉和主人对她的不在意与漠视,院中枯败得像是他干死的心。
闺阁里满目狼藉,从桑离离开到现在,竟无人前来收拾。
厌惊楼恍惚了瞬间,清扫本就是一个咒法的事情,他却没有那样做,鬼使神差的找来扫把和抹布,细细擦拭清理着地板的每处角落,每一张桌椅,门窗,就连阶梯都没有落下。
他找到了桑离遗落下的簪子;
放了好久都没有穿过的衣衫。
落在枕头上的一根黑色的头发。
厌惊楼捻着那根发丝于鼻下轻嗅。
不知是真的还残留着气息,还是思念成疾产生的错觉,他竟真的嗅到一丝若有若无的熟悉香气。
厌惊楼找出锦囊,小心翼翼把它装进去,放置胸前。
他从未觉得在崟洲会这般难熬。
比起痛不欲生,过度平沉的情绪正在一点点把他拉入那不得挣脱的深渊。
他时而想到落婉婉,时而又想到桑离,还会回想五百年来的所作所为。
这些记忆密密麻麻,足以把一个强大者压垮。
也许只有死了才能偿还这一切。
对,死了。
厌惊楼无法接受没有落婉婉的人生;更无法接受深爱之人会有朝一日嫁于他人作妻,与其惹她痛恨,看她与旁人琴瑟和,倒不如死了。
骤然彻悟,厌惊楼狂奔向外。
他跳进渡生崖,任死火炽烤;又没入鬼川河,由魑魅魍魉掠夺神识,还想飞进乌曜,想要换一个魂飞魄散的下场。
然而强大的修为总是会在最后关头护他一下。
厌惊楼无法自亡,倒是让整个魔域流言四起。
三十二殿本就相持不下,王和王之间的争夺逐渐蔓延整个魔域,战火纷争不断,包括崟洲都处于岌岌可危的状态。
厌惊楼丝毫不在乎这些纷乱。
故意接下一个小王的刺杀,确定对方还是杀不了自己后,厌惊楼随手捏死对方,孤身来至死狱。
死狱刚好建在渡生崖之下。
这里是长燃不灭的死火,因四面包围着来自渡生崖的灼火,还有数不尽的魑魅,因此并不担心犯人逃窜,自然也没有建立牢房的必要。
那些崖壁上凸起的石块便是牢,犯人如同腊肉般横七竖八地挂在上面,有的早就烤干,远远看去如同飘扬的黑幡。
崔婉凝毕竟和普通的犯人不同。
厌惊楼怕她死得太快,报复太轻,临时让少俊在高处搭建了简易的牢房。
他过去的时候,连关七日的崔婉凝早就面目全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