泼墨的夜色厚重涂抹着云层,云野和秦冽来到了这栋楼的天台。
屹立在江对岸高楼大厦亮着许多盏灯,一眼望去星火璀璨,往下俯瞰是一派车水马龙的景象,红色的车尾灯整齐排序,街边的霓虹灯也在闪烁不停,高架桥上的拥堵状况仍然严重。
他们静静地欣赏了会儿风景,话题一时间不知从何开启,横在两人之间有太多的问题,就像缠绕成一团的线,都不知如何从头去解开。
男生修长的手指搭在护栏上,视线眺望远方,指尖慢慢移向了旁边。带着几分小心翼翼的试探。
“你和我聊聊吧。”云野主动勾起他的小拇指,窥探着秦冽的神色,“我当然想知道你的事儿啊,只是担心你不愿意讲,所以不敢问。
“我的确不愿意说出来。”
云野眸光微滞,没成想他还有下一句“但那是对别人。”秦冽转了身,倚靠在护栏上,闭了眼睛。
往事不堪回首,一幕幕的回忆像看过的电影片段不断从脑海中闪过,那些早已被他尘封起来的就像潘多拉魔盒,一旦拆开,不知会诱发怎样的连锁反应。
所以他从来都不愿记起,每天都肆意张狂地过,权当自己没经历过。秦冽自己都明白,他开口去说这些很难,但如果不说,云野永远不会懂他。气氛沉默了良久,秦冽缓缓开了口。
“我妈是一名歌舞剧院的首席,她和我爸在那个年代算是豪门联姻的典范,两个人青梅竹马,感情一直很好,后来自然顺理成章走在了一起,结婚后的感情也挺好,在外人眼里他们很少吵架,婚姻和睦,不过是在怀我之前。
睁开眼,秦冽敛下视线,声音压低了几分“我妈怀我的时候诱发了癜痫,也得了妊娠期高血压,她最初的计划是只生两个孩子,因为迫切想要个女儿,即使意外怀孕,也没舍得打掉,为了生下我,吃了很多苦,生了病,身材走样,体质变差这些就不说了,最让她崩溃的是我爸在这个过程中出了轨,爱上了她剧院里的一个新人,比她年轻十几岁,我妈是在坐月子的时候知道的,精神一度崩溃,患上了抑郁症,要和我爸离婚。
云野拧眉听他说这些,已经预料到后面的内容是什么了,他感觉很残忍,怎么能将一个人好不容易愈合的伤疤无情揭开,任它血淋淋摊开在自己眼前呢
“秦冽
”手覆盖到他的手背,云野说“我能够理解你,刚才真的没有怪你,只是刚一听到有些难过罢了。
“嗯,你先听我说。”秦冽反握住他的手,噪子里像灌了沙,我爸没有同意,家里人也都劝我妈原谅他,后来两人将就着就这么过了,但我妈心里始终像扎了根刺,也因为高龄怀孕,她再也不能回剧院跳舞,之后她便将这其中所有的怨恨转到了我的身上
“我能感觉到我妈很爱我,但有时她情绪激动又会身不由己,她前一秒还在对我好,后一秒就冲我吼,骂我不该出生,说我毁了她的人生,假如没有怀我,她依旧活得光鲜亮丽,而我爸可能也不会被人趁虚而入,可以说她完全不能接受我出生之后的那段人生,始终沉浸于她曹经闪耀的日子。
细密的痛感涌上心头,全身的血肉像被无情割裂,手本能揪住衣角,云野浑然不觉,他泛红的眼眶里渐渐蓄满了泪水,一颗颗的泪珠滑落脸颊,已经坠落而下。
“我妈在我出生后的那两年,昔患有严重的抑郁症加狂躁症,虽然随着时间,慢慢好转,但也会经常性的自残,总挑我在场的时候,掌美工刀在自己的身上割,她说她喜欢看到鲜血往外冒的感觉,那时的我才五六岁,还会傻傻地问她疼不疼
云野心疼得快要窒息,没勇气再听下去,脑海中一去想象年幼的秦冽呆呆站在那里看着妈妈自残,不知要作何反应,他就好想冲去那个时空抱抱他。
眼泪如同决堤的河水,止不住地流,云野用力地反扣住秦冽的手指,紧紧和他牵在一起。
终于明白前世的他为什么会对母亲绝口不提,这样来自于原生家庭的创伤,会永远深埋在你心底的某个角落,不愿去碰触,一回想就能记起那种刻骨钻心的难过,换做谁也很难讲得出来。
“我妈去世的前一个月,我和她大吵了一架,我说既然你不爱我,为什么还要生下我,让我受折磨,当时她已经很难受了,胳膊上刚割了两道口子,可我那个时候不懂事,我还刺激了她,将她又往绝路上推了一步
秦冽的眉宇间是浓烈的悔恨,他今天能将这种话轻描淡写讲出来,说明已经在心里自我折磨了千次万次。
云野已经很久没有过这样剧烈的情绪了,他只觉得耳朵嗡嗡作响,周遭的事物仿佛没了声音。
他哭着抱
住秦冽,将脸埋入他的胸口,想说却一个字都讲不出来,只能喊他的名字,“秦冽
那时的秦冽经历过大起大落,早已看透世间沧桑,他能够很好克制自己的情绪,不会再有任何事情能让他泛起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