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西吐掉螺丝刀,门锁应声而落。“我说过了。”
门“吱呀”一声地被推开。杰西站起身来,敲了敲蹲得有些酸痛的腿,自然地对提姆做出一个邀请的手势。他先提姆一步进了屋,像是条件反射一样地打了声招呼“我回来了。”
提姆很想问他一句,在和谁打招呼但这句话在舌尖转了一圈,又被他咽了下去。
杰西倒是自顾自地又或者是看出来了他想问什么絮叨起来。“我们不是什么时候都一起行动,很多时候老爸不方便带着三个小孩,又或者是迪恩比我们大好几岁,他还不得不照顾我们,又要跟着约翰去狩猎的时候。我,大部分时候只有萨姆,自己留在汽车旅馆里。”
“萨姆和我会感到害怕。”杰西坦然地说。提姆不由得侧目多看了他一眼。
杰西对周围人的情绪很敏锐,在杰西之前,迪克总是更照顾所有人情绪的那一个。而在杰西加入他们一并行动之后,他总是迫不及待地抢过这个工作。提姆有时会悄悄地把这对双胞胎做比较,杰森看起来是更敏感、更情绪化的那一个,但他也更自我;相比之下,杰西像一个迫不及待地主动承担家务,好证明自己有用,而不至于被抛下的孩子。
所以提姆在杰西把自己抛进沙发中以后,坐到了他的对面,安静地听杰西少见地讲述自己的故事。
“我们总是流浪在各地。在几天内从西海岸流窜到对不起,不是流窜,只是小时候的我偶尔会那么想。我们可以在一周内横跨这个国家。当然,也不可能从不停步,我们需要上学。而那也不够稳定,如果你总是搬家
“你就会感觉自己失去了家。
“我当然知道,只要我们几个还在一起,哪里都可以是家。但那没有一个载体,从来没有一个能让我们有归属感的地点。
“离开一个又一个住所的我们,就像被反复粘贴又揭下的贴画,总有一天会彻底失去粘性,再也无法附着在某处。
“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世上的一切邪异都消失了,我们要落脚何处何处是故乡
“这样想着,我大闹了一场。那可能是我人生中最胡闹的一次。
“我要求每个人回到落脚点的时候说一句我回来了。不仅仅是汽车旅馆,就算是我们睡在ia里,拉开车门的时候。并且我对着狩猎回来,而忘了我的要求的约翰和迪恩疯了一样地哭喊。”
杰西笑了起来,“我还记得迪恩那时候太疲惫了,以至于和我吵了一架。拜托,别取笑我。我那时候才六岁不到我太害怕了。我和萨姆独自两人在家里。萨姆不是个爱哭闹的孩子,我能听到的只有风声鸟语,好像我们被抛弃了一样。我从有意识开始就知道我是被捡回来的,我曾经真心地认为我会被抛弃。因为我们真的有段时间穷到住不起旅馆
“只要一句话,所有的等待都划上一个句号。我们不怕等待、不怕寂寞,只是怕那永不结束。
“然后那就变成了一个习惯,一直持续到我们长大成人、不再害怕,持续到我们短暂分别、各奔东西,持续到现在。”
提姆没说话,半眯着眼睛看着杰西的轮廓在虚焦里晕开。杰西像是讲述一个和他自身无关的故事一样平铺直叙,等到故事也划上句号,他闭上眼。
提姆见过杰森的安全屋,他会在房间的书架上摆上爱看的书、他和家人或朋友的合照、独特的纪念品。提姆也见过杰西在韦恩宅的房间,现在他见到了杰西的另一个住所。杰西会留下生活的痕迹,但从不留下自己的痕迹。他的房间里永远只有可以舍弃、更换的工具。
有人会几十年如一日地扎根在一座城市,将骨血都融入她;也有人永远如风一般流转,目的地总是下一站。
但点和线总会交汇。
“杰西,洗手间在哪里”
“没有独立卫浴,只有公共浴室”
“我知道。在哪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