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深吸口气,手抖地拉开门,入目的大窗户敞得极圆,寒风冲淡了满屋的消毒液气息,灰蓝的窗帘飞扬间她看到了自己两年未见的儿子。
自从两年前那场胡闹,她给了台阶令他选择是继续呆在宫城县还是随她一起上东京,死小子二话不说把她赶出家门,从那以后除了接听保姆的电话,木上桃枝子再没管过他。
两年对于一个片场如家的演员来说实在短得可怜,如今与儿子面对面,这中间的鸿沟竟一时间无法用语言概括了。
陌生感令这位母亲产生了退却的冲动,空气凝固起来,这时坐在病床上的少年喊了声“妈”。
木上桃枝子瞬间找回主场,扣上门,走过去说“还知道我是你妈啊。”
取下墨镜,那张被称作“不老女神”的脸确实担得起名号。
鹤见春与她有七分像,皆是眸光莹亮,眉鼻秀雅,加上在校是艺术生,浑身的忧郁气质,存在感比同龄人更为突出。
对于早恋这块日本人管得非常松懈,木上桃枝子亦然。
虽然刀子嘴但她十分骄傲儿子的容貌与绘画天赋,可她不知道真正的鹤见春已经在一天前溺亡了。
放下包桃枝子坐在隔床上,屋里没有其他人,她放松下脊梁,疲惫道“你能不能懂事点”
没有意料中的关心,被当头呵斥了顿,竹内春看着她张了张嘴,最后什么也没说。
桃枝子不停发泄,说她每天起早贪黑的挣钱究竟是为了什么,又说他次次闯祸,能不能体谅一下为人父母,还说老师和学生那里已经赔了不知道多少。
她企图用这些辛苦来让儿子明白作为母亲的不容易。
直到病房门被打开抱怨声才停下,桃枝子从头到尾没关心过儿子为什么掉进河里,她只会抱怨鹤见春迟迟不肯消失的叛逆期。
“枝子。”经纪人轻叩房门,提醒他们费用已经结完可以回家了。
这具身体胜在年轻,在冰河里泡了半个多小时送到医院后吊了瓶水就恢复了。竹内春一直在等原主妈妈,如今人到了原主那些堆砌在心头的话却在女人一声声抱怨中慢慢消散。
经纪人领头走在前面,从电梯下到停车场,竹内春坐进了商务车后座,伴随两名大人的闲谈他闭上双眼假装睡着了。
等车子停在一栋高级公寓楼下,桃枝子做好伪装,知道她心情不好,经纪人小心翼翼道“那我后天来接你”
当红影星是没有空窗期可言的。
木上桃枝子嗯了声,拉着竹内春头也不回地进了公寓。
电梯上升期间空气再一次安静下来,这窒息的氛围直到一张满脸布满皱褶的脸出现才打破。
“夫人回来了啊。”保姆林阿姨惊喜地看着桃枝子,接着冲竹内春招手,“正要给你送饭去呢,怎么样身体好些了吗”
“好着呢。”桃枝子说了句,踩上拖鞋走到沙发边坐下,“林姨帮我倒杯水。”
“嗳。”阿姨应了声,冲他使了个眼色。
竹内春在门口站了会儿,等屋里的人拉扯起家常才弯腰脱鞋。
原主的房间在最里面,屋子临窗,春天时能看见大片樱花,日落时樱花粉里透红,将房间染成一片破碎的橘色,他为这画了幅名叫栖息的画,拿了个谁都不知道的一等奖。
家里空房多,知道他爱画画后,原主妈找人打通了一间做画室,但鹤见春从没用过,只爱在自己的房间折腾,这无言的抗拒令母子两的关系更加僵硬。
拉开门会闻到一股浓郁的丙烯味,放眼望去地上和墙上到处都是颜料盒与画布画框,唯一干净的地方只有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