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云胡眼瞳猛然间剧烈地收缩,他脸色阵阵发白,手心里冒出细密的汗水,从前被打骂被磋磨的记忆缓缓爬上心头,他害怕得身子止不住地战栗,脚下更似是陷入沼泽生了根一般,僵死在原地。
好在他娘离他们还有些距离,又自始至终歪着脑袋同身侧的婆娘闲聊,没得注意到这边。
察觉到身边人汹涌的惧意,谢见君果断地拉起云胡的手,不动声色地将他往自己身侧扯了扯,借着身形的掩护,三人快走几步,趁着下山的人流,将他娘远远地甩在后面,很快便瞧不见人影。
一直回到了家里,云胡仍是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进门连竹篓都没卸下,脸色青白地站在门口,惶惶然不知所措。
谢见君连着唤了好几声,云胡才木然地转过头来回望他,眼神中空无一物,好似丢了魂。他禁不住轻叹一声,想着这小少年的胆子未免也太小了些,转念一想,又觉得也不怪他性子这么怯懦,只能说是造化弄人。
他冲着满崽招招手,走近,揉揉他肉肉的小耳垂,小声嘱咐他道,“满崽,云胡有些不舒服,你带他进屋里歇息一会儿吧。”
满崽本就担心云胡,头着回门时,云胡他娘嫌他带回去的东西少,跑来家里阴阳怪气,芸娘气极了,把气撒在云胡身上,狠狠地打了他一顿。
现下见云胡面色惨白,冷汗涟涟,他更是紧张,立时就拽起他的手,不由分说地将人拉进屋子里,强迫他躺下,还用手捂住他的眼睛,“云胡,快睡觉快睡觉”
云胡惶惶忽忽地躺下,本以为自己会睡不着,没成想,沾枕头没多久,就坠入了梦里,连晚饭都没吃上。
梦里,他回到了小时候,他实在馋极了,就偷偷吃了一块娘亲藏在柜子里留给弟弟的糖瓜,他娘发现后,将他关在漆黑的斗柜里,不许他出声,也不许他哭。他只记得棍子打在背上很疼,疼得他好几天都直不起背来,连走路都只能弓着身子,他娘骂他是赔钱货,丧门星,他害怕地哭喊起来,“娘,我错了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不知何时,沉在梦里的他被轻轻推醒。
他费力睁开哭得红肿的眼眸,本该睡了的人,这会儿侧卧在炕上,紧蹙着眉头,正一脸担忧地看着他。
“云胡,是不是做噩梦了”
不等他回神,谢见君抬袖,动作轻柔地洇净他眼角的泪珠,声音温润低醇,浸着一丝初醒时的沙哑,犹如隆冬里和煦的暖阳,融化了他此时心里所有的恐惧与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