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吱一声,薄雪下压出了几根断指的形状。
少年惊骇地抬头,嘴唇轻颤,艰涩地问“阿瑶,怎么只有你在这里,那些参加婚礼的人呢都回去了吗我一夜都没看到他们回来
台阶上的青年垂眸,大红灯笼映得那苍白的面颊多了几分血色,好似云端上的仙神坠入凡尘。他轻挑了一下唇,氤氲出一点柔和的错觉“死了。”
少年一滞,呆愣地絮语“怎么会,昨天不是都还好好的,再说那么多人,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一夜之间就”
全死了。”台阶上的青年接话,语气淡得好似随手撵走了一只阿猫阿狗,“我杀的。
张佑余没忍住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感觉好像还在隐隐作痛。他“嘶”了一声,默默往后退了两步。
几乎贴上墙的时候,他才发觉身后多出来一个人,有点面熟。张佑余愣了愣,回想起来“啊,你是那个沈那个顾哥的朋友吧。”
他想不起来沈玄默的名字,不过之前沈玄默经常会顺路接
送顾白衣到武馆,所以他们有过几面之缘。
张佑余不是什么很八卦的人,所以至今也不知道这个人跟顾白衣到底是什么关系。只是直觉这两人关系应该很亲近。
“你是来接顾哥的”张佑余说道,不过应该还要再等一会儿呢。沈玄默淡淡地“嗯”了一声,没什么多话的意思,目光定定地落在片场中央。他之前答应了顾白衣过来陪他。
不过不巧工作推迟了一些,他忙完就过来了,正好赶上这一幕戏的尾巴。
剧中的少年不敢置信地转身,跑向了屋外。庭院之中只剩下那个一身白衣不染尘埃的青年。
纷纷扬扬的雪花将一切污秽都掩埋干净,放眼望去只有苍茫的雪。
古旧的屋瓦围墙,暗沉枯枝点缀之下,天地之间唯一的亮色便是屋檐下的红灯笼。
风吹得猎猎作响,灯下流苏翩飞,轻扫过青年的眉眼。
他抬手攥住艳红色流苏,好似指缝流不尽的血。而后又一点点松开。
他始终望着远处,眼底也被风霜侵染,一点点沉于死寂。
似是天地之间茕茕孑立的一人。又如溺水之人一点点松开怀中浮木。
沈玄默隔着人群与剧中人对视,那一刹那看到的依然还是“顾白衣”。
他心头陡然一跳,好像被一双无形的手攥住心脏,然后慢慢收紧。几乎难以呼吸。
有那么一瞬间,他生出一种挤开人群的冲动,他想走到顾白衣的面前,然后拉起他的手转身就走。
然而也就是那么一瞬。
导演喊了“卡”,随即周围便有人出声,夸奖他们演得真好,然后围上去递水递外套或者补妆。
站在高处的顾白衣一眼就看到了沈玄默,那刺目的寒凉寥落瞬间褪得一干二净,眼角眉梢又重新染上温和的笑意。
他冲沈玄默眨了眨眼,眉目之间的意外与欣喜清晰可辨。
他很高兴能够看到沈玄默。高兴到一看到他就忍不住笑了。
沈玄默也跟着勾起嘴角,隔着人群送上安抚的浅笑。
他没有在此刻挤进人群,只是站在这相对僻静的一角,安静地注视着顾白衣。他听见自己阵阵心跳。带着劫后余生般的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