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人问起,情绪翻涌。
小姑娘擦一把泪,终于抬眸迎向自己的母亲,开口道,是的,阿母,您说得对,我想下山去。
“但是,我不是要您,也不是要离开您。”她倾身上去,抓牢母亲的手,唯恐她受惊多思,只解释道,“我就是觉得还有长长的一生,长到阿母这般大时,再长大到嬷嬷们那样大时,我都只能在这里吗
“教我读书的女先生说,巾帼不输男,乱世多机遇。如我这般生就有条件者,不应该只是单单生在温室中,读书认字提升修养,更应该走出去看天下,看众生,生怜悯之心,行博爱之举。
她一鼓作气将话说完,头压得低低的。受她气息晃动的烛火映出她紧咬唇畔的侧颜,稚嫩面庞流泻出一股坚毅色。
“那,你可知何为天下与众生,又是否生出了怜悯心肠,或者可知如何具体行博爱之举”谢琼琚细看她,话语缓缓,却是直切要害。
“我不知。”小姑娘摇头,却又认真道,所以我格外想知,所以我就想出去,不想一生留在此间。
“还有,阿母,我策马行在马背上,分明看见了更远的地方,更多的风景我想看到更多,然后在去做的更多,我不知道会做
成怎样,但是我想尝试,想为之学习、努力,我不想就此静默。
话到最后,小姑娘下意识的敛去眼中光芒,压低激动的声响。只有握在母亲手背上的手,不自觉抖动,微微打颤。
“把头抬起来,看着阿母。”谢琼琚等她动作,四目相对,遂反手握住她,将小小的一双手拢在掌心,笑道,“阿母养你七年,带你颠沛流离,所求不过温饱。原以为你尚且还未接触温饱以外的东西,今日闻你这番话,方知你已生欲望,已有梦
想的雏形,有对未来的期盼,有了属于自己的想法和渴望这些想来是在千山小楼,你阿翁处所得,可对
阿母,您莫多心,不要误会
“听阿母说完。”谢琼琚面容含笑,平和如一,“阿母没有失落不开心,相反真心高兴。你阿翁确实可以给你更多的东西。除却荣华,或许他真能帮助你实现梦想,去见天地众生,去为万民谋福祉。
她缓了缓道,“阿母原本就打算将你留在你阿翁处的,是你被吓倒,要随阿母同往,如此带你在身边。”
“阿母的意思是,我可以下山去,不必永远留在这”皑皑依旧不可置信。这是自然谢琼琚深吸了口气。“可是,您不是打算再此终老,您一个人”
怎么,你下山就不回来看阿母了”谢琼琚拍着她手背道,阿母有此打算,是因为与这个世道无缘。但是阿母生你一场,你纵然流着阿母的血。然阿母心甘情愿生下你,为你流血伤身,不是为了绑住你的。你既然有要与这个世道去撞击、有尝试历练的想法,你当然可以去。至于结果如何,是你和这个世间的缘分。你记住,这世间所有的爱或许都以聚合为目的,但阿母对你的爱,今日起,以分离为目的。你越早成为一个独立的人,便越是对阿母爱意的回馈。”
“你是我的女儿,更应你是你。”话至此处,谢琼琚突然顿下,泪眼模糊。
“阿母”皑皑颤颤唤她。
谢琼琚含笑摇首,只低低道,“阿母也不是这般无私伟大”今岁,她二十又五,不长不短的年岁。自认为,为人女儿,担尽责任;为人妻子,付尽爱意;为人母亲,也扛起了天地。这都很好,皆是她自己的选择,没有后悔。
“阿母,您要说什么”
谢琼琚从已过的二十余年里回神,聚起神思望向自己的孩子,至抬手抹去眼角珠泪,轻叹道,“阿母只是遗憾想做自己时,想能随心一些时,已是精力耗尽,病体缠身所以希望我的皑皑,能自在些。如此,阿母亦是把自己的期盼和奢望给了你,也算不得无有私心,是不是
“阿母”皑皑挪过身子,扑入她怀中。
傻子,你该早些与阿母说的,白白难过忧郁了这么些日子。谢琼琚下颚蹭着
女儿发顶,轻轻拍着她窄小的背脊。是阿翁小姑娘带着哭腔道,阿翁嘱咐的。“他怎与你说这般多话”谢琼琚嗔道,又嘱咐你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