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日的时候,谢岚山过来与他一道用午膳。膳后闲聊,只说前两日公务繁忙,问他在这处住的可习惯
话落,斟茶给他。
都是客套话,唯有这盏茶是重要的。
尊长的茶,没有推拒的道理。
贺兰泽恭敬接过,九郎在此一切都好,只是麻烦叔父,实在感愧。说着,他放下茶盏,亦倒了盏奉给谢岚山。
晚辈献茶,待长先用,亦是礼数。
侍奉谢岚山的管事上前一步接下,公子有所不知,大人痰湿偏热,用不了这枣茶。倒是公子瞧着身子尚弱,饮枣茶可补气养元,原是大人特地为您准备的。
“是九郎唐突了。”贺兰泽低眉端起自己案前的茶盏,道了声“多谢叔父”,遂举盏饮来。
许是扯到了臂膀伤口,手一颤,竟不甚洒了茶水。湿湿嗒嗒半盏水浇淋在衣衫上,一枚熟透的红枣滚在袍摆,很是失礼。
贺兰泽局促道,九郎的不是,容九郎失陪换身衣衫。
贺兰泽更衣出来时,谢岚山已经走了,说是前院来了同僚有公务相商。贺兰泽也未再多问,换去书桌坐下,铺开笔墨绘画。
一整套宣城纸笔,皆是上品。是前日谢琼琚着竹青送来的,说自己染了风寒,怕传给他,这些日子且不过来了。
未几,扮作他小厮的薛灵枢过来,伺候他研磨。
压声道,“验过了,衣袍上是见血封喉的毒药。接下来我们怎么办”薛灵枢脸色很不好看,持砚的手现出青筋。
贺兰泽却笑了笑,不必紧张,是好事。
薛灵枢手中一顿,瞧过贺兰泽气定神闲的模样,转念回过味来。
这厢本就是计划而来。袁谢两家有姻亲,袁氏对废太子做的那些事,若说谢氏半点不晓得的,大抵也无人会信。
贺兰泽套着袁九郎的身份,欲娶谢家女儿,然并不信任谢氏。谢氏在他眼里不过是他入住未央宫的奠基石。无所谓白骨填坑,血泥筑墙。
但是这厢谢岚山要毒杀他,毒杀袁氏子,便是极好的现象。说明袁谢两族并不是一路的,怪不得贺兰泽不怒反笑。
自然,贺兰泽重活一遭,知晓的原比薛灵枢多。如今模样,与前生无异。
贺兰泽回想前世,彼时他入谢府,也得了谢岚山这样一盏茶。幸得他步步为营,谨小慎微,凡饮食前接先用清毒丸以防万一。
然清毒丸也不是万能的,不过是减少毒性。前世这遭,到底是让他吃了不小的苦头。只是因为毒素缓减了许多,他便借口是旧疾发作。而谢岚山当是觉得一下没有毒死他,一时便也未再下手,只派了医官照料。
只是如今既知前生事,便也犯不着同自己身子过不去。遂有了上头那一出。
谢岚山今日举动,加之数日前书房中对密室的紧张神色,贺兰泽至此已经安心七八分。纵是重来一世,更改了时间,很多事尚且在轨迹中。
他笔下未停,只继续勾勒。
半晌薛灵枢瞪大了眼睛,盯着画,又盯向贺兰泽,你上辈子不会见过谢家姑娘吧,这画得也太像了
说实话,让他凭空想,除了谢琼琚那双妩媚湛亮的丹凤眼,其他鼻子嘴巴容色眉宇,他都记不全了。
毕竟才一面之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