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斯南低了头,身上一直淌着从海水里带出来的、冰凉的、滑腻的液体。似是海水星星的余韵还没消散,她下意识地躲开周遭足够敞亮的灯光。
像是从童话回到了现实,才上船没多久,她已经开始怀念那片黑暗、广阔且空旷只剩两个人的大海,以及那颗淌在她手底的星子。
那片海太黑,那颗星太亮。
始终充盈在空荡荡的心脏里,挥之不去,让她觉得,好像在其他任何地方,都再也找不到这样的角落。哪怕是下次再去,哪怕是明天再去,看到的,都不是那片海,也不是那颗星。
似是察觉到了她的躲避,游知榆笑了一声,良久,才撑着下颌,在周遭海船和寻人艇喧闹的开船声里,慢悠悠地说,
“我倒是觉得,这种轰轰烈烈的结局,才配得上你最想看到的那颗星星。”
巨大的海风将她们的话语和对夏夜的感受缠绕在一起,将面前女人嘴角的笑容和湿漉漉的头发掀起。
桑斯南愣了几秒。
临近海岸,寻人艇的鸣笛声响起,与岸边嘈杂的信号联结。她下意识地抬头看,漫天的星子仍然发着亮。
而在皎洁的夜空下,那颗最亮的星星,好似跟着她,从那片空旷的大海,飘了回来。
又好似被周遭盛大的海船,从那片空荡荡的海域接了回来。
她望了一会,低头,与面对面的游知榆,在狭窄的小船里对视。游知榆背对着狭窄的蓝色船尾,朝她勾起一抹笑,她突然开始明白
偶然性,才是这片大海最迷湿的浪漫。
船没多久就划到了岸边。她们的小船被声势浩荡的船队包裹着,接了回来。而守候在海滩的人群也得到了某种鸣笛的信号,举着手上的篝火火把欢呼着,挤了过来,迎接着船队,以及从小船上下来的她们。
紧接着,是重新开始滚动着的音浪声,是跳跃着的篝火,是从手上彩棒上冲出来的彩带,是朝船队和她们身上泼的清凉汽水和海水。毫无疑问,以这样的方式迎接并祝福从海底“落难”归来的人和船队,是一种专属于北浦岛的浪漫。
令人遗憾的是,北浦岛的浪漫植根于那场海难。
从船上下来之后,脚踩在绵密的沙子上时,桑斯南还有些恍惚,像是从荒无人烟的孤岛上逃亡出来,重新遇到了人群。不知是因为那片寂寥大海与此刻躁动氛围的对比,还是因为头顶上那颗最亮的星子此时此刻正在头上望着这样热闹的情景。
她恍惚着,去接身后的游知榆。
从船上下来的游知榆似是有些迈不开腿,竟然一脚踏空,往她身上栽了过来。桑斯南猛地回过神来,被轻晃着的女人身躯,以及往下淌水的湿发塞了满怀。
却又被冲力和萦绕在鼻尖的那股舒缓香味,冲得后退了两步,脚被包裹在绵密的软沙里,无处安放的手下意识地裹住女人纤细柔韧的腰肢。
触碰到那软热的皮肤,和湿漉漉的轻薄衣料中,所透露出来的,往下陷的腰窝线条。
柔湿,细腻,是从任何人、乃至于她自己身上都感觉不到的体温和触感,连同她心底的余韵一起,久久挥散不去。
平衡之后,她慌乱地松开自己湿浸浸的手,想要挪开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