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起头,眼眸生辉,如明亮璀璨的星辰。
“殿下不要怕。刀枪剑戟就算来了,也得先刺穿我燕知微,再刺向殿下”
楚明瑱凝视着他,久久不言,如同一眼千年。
也正是燕知微拽着他,教轻飘飘失去落点的年轻燕王,没有在这一夜的空茫黑暗里坠下风雪。
乘坐马车七拐八弯,抵达主帅府上。果真是一场鸿门宴。
燕知微以幕僚属臣的身份列席。
但是想要给新任燕王一个下马威的边关军头们,各个都是血与火里杀出来的。他们显示出敌意时,可没有长安世家推杯换盏,笑里藏刀的斯文。
酒过三巡,就有一名将领醉醺醺地走到燕王面前,借酒装疯,指着年岁尚轻,宛如清瘦花枝的燕知微,道
“燕王殿下,你这爱妾,瞧着像个文化人,不知道会不会弹琴唱曲儿今儿我们大家伙高兴,教他来一首,也助助兴”
这将领身高九尺,膀大腰圆,抡得动半人高的铁斧。他站在少年面前,压迫沉沉,像是巍峨泰山。
找茬的来了。燕知微眉头微蹙,藏在席案下的手握紧。
哪怕他在入席时,燕王介绍他为世家公子,是王府幕僚。但是他们碍于皇家身份,为难不了燕王,当然就冲着他来了。
“怎么,本将军叫不动”那将领目如铜铃,显然是知晓“强龙难压地头蛇”的道理。
他如此装疯,偌大席面竟然没人制止他。
那将领横的很,意有所指地看了眼燕王,咧嘴笑道“赴宴还带小妾,嚯,美人儿,和朵花儿一样。燕王爷风流,会享受”
这境地着实屈辱,楚明瑱带着些忧色看向燕知微,这是替他挡的恶意为难。
燕知微蹙着眉,神情冷静,似乎在思考对策。
他的娘亲就曾是歌姬,他比谁都知道她是怎么坠下深渊的。
楚明瑱注意到,少年流露出极为不喜的神色。
“本王的幕僚,不会弹琴。”就在燕知微张口欲言时,楚明瑱打断,刻意再度点出他的身份。
他掸去貂裘上不存在的灰,眉眼微寒,“在本王洗尘宴上,辱没本王幕僚,是燕地边军的军纪”
一个动作,哪怕是在表露不满,也是天家的尊贵优雅。
这样的场合,主公既然说话了,就轮不到他。
燕知微看他,目光微动。殿下这是在护着他
楚明瑱一直在观察,明白此地边军慕强,看似对他尊敬,实质已“听调不听宣”,不怎么把皇家当回事。
倘若自己还看不清形势,指不定哪天就“暴毙”在燕地,反正他也不受宠,朝廷不敢动他们。
楚明瑱想要破局,既不能得罪死了他们,又不能太过软弱,会被人瞧不起。
如果连自己带来的幕僚都不能护,他这个燕王当的才是窝囊。
楚明瑱坐姿端然优雅,双手放在膝上,与诸将对视,莞尔“军中自然要有军中的乐。本王初来乍到,替皇家为戍守边关的诸位将士,以及过往为保家卫国战死的英雄们奏一曲,本王义不容辞。”
“拿琴来。”
燕王是一字封王,陛下亲封,有圣旨的。
他以皇家身份为边关将士奏乐,以琴曲安抚战死将士,理由足够体面庄重。谁敢口头辱他半分,才是蔑视天家。
燕地将领抱团,不忿先前朝廷给他们的待遇,想给他这个王爷下马威。
但朝廷尚在,边关战事还算安稳,边军与朝廷还没到矛盾不可调和,甚至生出异心的地步。
燕地主帅向烈连忙打圆场“燕王殿下身份贵重,老王大字不识,血气方刚,嘴上胡咧咧了点,上不得台面,还请殿下不要怪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