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力士离开之后,张九龄见谭昭昭坐在那里怔怔出神,凝望着她沉静的容颜,脑子里飞快闪过些什么,太快,且仿佛有些荒唐,使得他不禁失笑摇头。
过了一阵,张九龄见谭昭昭还一动不动坐在那里,眉头微蹙,关心地道“昭昭,你怎地了,可是遇到了难题”
张九龄聪慧过人,谭昭昭心里一惊,怕被他看出端倪,忙整理了情绪,道“没事,我是在感慨,初见三郎的时候,他才这么点大。”
本是为了岔开话题,谭昭昭却很是感慨万千,抬手比划起高力士的身高,“可怜得很,如今已经长得人高马大,哪有半点以前的模样。先前我看到他发髻间已夹杂着好些银丝,岁月如白驹过隙,倏忽间就过去了。”
张九龄道“高三郎比你我都要年轻十余岁,却早生华发。他位高权重,觊觎他位置的人也多,定是要操劳些,这个位置难做啊”
谭昭昭没好气地道“高三郎这个混蛋,他就是活该”
张九龄见谭昭昭生气,赶紧拥着她劝道“昭昭别生气了,高三郎就是怕你知晓,见着我的时候总是说,昭昭易怒,让我切莫在你面前透露口风。我也懒得与他费口舌,他就是掩耳盗铃,高三郎一出门,就他那阵仗,长安城三岁小儿都知道。他真以为能瞒得过昭昭。能有个人制住他也好,比起他以前的嚣张,如今已经算是收敛了。”
高力士深得李隆基的信任,加上李隆基开始懒政,递到御前的奏折,李隆基都吩咐交到他手上,让他过目之后,再送上去。
如此一来,朝臣对他愈发恭敬,甚至皇室宗亲王公贵族,见到他都要避让三分。
太子李亨敬称其为“一兄”,皇子公主皆称其为“阿翁”。
除了在长安的诸多宅邸,迄今为止,他在李隆基的寝宫旁都留有一间院落,供其在宫内居住,权倾朝野也不为过。
高力士如今已今非昔比,能在她面前掩饰一一,已经是对她极大的尊重,她无奈道“随他去吧,我只担心他,爬得高,以后跌得也重。一旦陛下一朝天子一朝臣,他能否全身而退,他是聪明人,心里定当有打算。”
谭昭昭说到这里,声音不自觉低了下来。
李隆基身体已经开始起了中毒的反应,以现在的医术,基本上就是药石无医,不经治疗,器官很快就会衰竭,活不了多久。
要是李隆基驾崩,高力士的地位就尴尬了,新帝登基,有自己身边的一众人马,哪有他的容身之处
何况贵为太子的李亨与一个阉人称兄道弟,事后清算之事并不鲜见,太多人巴不得高力士坠入尘埃,好赶上去踩一脚。
谭
张九龄见谭昭昭愁眉不展,清楚她虽然嘴上骂高力士,却始终放不下他。
这些年来,在长安与她真正交好的,除了一缕香魂的雪奴,就只有高力士。
张九龄沉吟了下,道“我会再多劝劝他。只是昭昭,三郎在其位置上,想要
下来的话,估计也难了。”
谭昭昭何尝不明白,高力士一旦失去了权势,只怕很快就会尸骨无存。
张九龄见她沉默不语,一时也没了别的法子,轻抚着她的发髻,逗着她道“昭昭放心,你依旧是满头乌发,而我,却真的老了。”
冯氏已近八十岁的高龄,在这个时代,是远近闻名的高寿,依然精神矍铄,头发还有一小半乌黑发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