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砚尘接过蜜饯放进自己嘴里,没他想象的那般甜腻,他慢条斯理地嚼着,寻着许明舒的目光望过去,已然明白她的用意。
许明舒笑了笑,随即拍了下他身后的软枕,叫他靠在那里,别牵扯到腹部的伤。邓砚尘十分听话地朝后面靠着,规矩地将双手放好,看起来一副又乖又安静的模样。许明舒感到有些好笑,俯身上前替他掖了下被角。
小姑娘俏丽的脸上洋溢着的笑容,逐渐朝他靠近,无须他刻意便能闻得到她发间淡淡的花香。
他能感受得到她近在咫尺的气息,邓砚尘浑身僵硬,方才在紧张的比试中好不容易平复的心脏再次剧烈跳动起来。
他一手搭在自己的脉搏上,按住心中的惊涛骇浪,在许明舒坐回椅子上时开口道“明舒。”“嗯”许明舒俯身,以为他不舒服,怎么了
邓砚尘吸了一口气,缓声道有件事我还没同你说。
什么事
“过几日我打算离开京城一趟。”
“又要走吗许明舒微愣,不是说陛下允许过了年在随军返程的吗”邓砚尘点点头,神色显得有些落寞。
“我这次跟随侯爷回京,是想借此机会回一下我的家乡。”
许明舒双手托腮,两辈子,自打邓砚尘来京中还是第一次听他说起要回家。
他出生在苏州,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也是幼时许明舒吵着闹着想要靖安侯带着她去看花的地方。
只是,他父母早就过世,在那边并没有旁的亲属,她不知道此番他急着回去想做什么。
“是想回去看看散散心吗,也好。”
邓砚尘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笑道“算是吧,总要回去看看,一些事才能有新的进展。”
他眼睫闪烁了几下,方才府中大夫开的药里有安神的成分,又同裴誉拼力比试了那么久,许明舒猜想他应当是累了。
她忙站起身,叮嘱道“你好好休息,我需得回去了,明日再来看你。”一只脚迈入屏风后时,听见邓砚尘唤着她。
“明舒。”
许明舒扭回头,见邓砚尘目光灼灼的望着她,眼中满是执拗与坚定。“再给我两年,我一定可以超过他。”
只两年而已,不需等他太长时间。
阳光顺着窗沿照在许明舒的鬓角上,给她周身镀了一层金色的柔和的光,她抬手理了理额头的碎发,笑着道“我相信你的。”
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邓砚尘从未辜负过她的期待,永远都是记忆中那个白马银枪,在战场上意气风发的少年郎。
晚风透过敞开的窗,吹得屋内烛火摇曳。
邓砚尘仰面躺在床上,眉头紧蹙,身上单薄的里衣被汗水打湿。一个又一个噩梦铺天盖地地将他笼罩着,头顶的阴云压得他艰难地喘息着。
他梦见
漫天大雪中,他衣衫褴褛地在雪地中前行着,周围议论声阵阵,各种污言秽语层出不穷地描绘着他父亲母亲的故事。
梦见除夕夜万家灯火,烟花爆竹声阵阵,他谨小慎微地跟在黎将军身后低着头,迈入靖安侯府。
那般震耳欲聋的爆竹声遮掩了他心脏剧烈的跳动声,他侧耳听着周围人的寒暄交流,只觉得有一张无形的罩子将他隔绝在众人之外,让他同这京城人显得有些格格不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