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扉和门户被悄悄关闭。院子里传来了孩子响亮的歌声。刘健一惊,他愕然抬起了头。老妻张夫人正立在他的身旁,她拿着帕子,又将他深深搂进怀里。她柔声道“想哭就哭吧。是妾身不好,不该叫这小子来烦你。成学那小子的嗓门大着呢,他们都听不着,都听不着”
刘健靠着她,泪水汩汩直下。烛影摇红中,两位雪鬓霜鬟的老人紧紧相拥。半晌刘健方道“夫人,我想辞官回乡了。”
张夫人一怔,她笑道“好啊。不瞒老爷,妾身早就盼着回去了。”
第二日,刘健就开始写辞呈。然而,一页纸还没写满,宫里就来人了,言说万岁召见。
刘健的心此刻已然平如静湖了,还以为可以自己请辞,没想到是要黜落走人,也好,也好
可出乎他意料的是,他以为其他老同僚也免不了卷铺盖走人的命运,可到头来却发现只有他一个人进来。他以为罢免次辅的命令最差也该在武英殿颁布,可没想到,他居然被带到了豹房。他最讨厌的豹房
而等他到了之后,第一时间印入眼帘的,居然是几十只狗崽皇上还非常热情地招呼他“刘先生来了,快来坐。”
刘健半是犹疑,半是拘谨道“老臣不敢”
朱厚照笑道“您太拘礼了。快看,您还记得这个花色吗”
他指着其中的松狮犬道“就是舌头乌黑,皮毛金黄的这种。”
刘健昨晚哭得太久了,一时还真看不清。不过眼再花,也敌不过心乱。万岁究竟葫芦里卖什么药。他道“老臣不知。圣上,老臣此来,实是有要事禀报,老臣自知年老昏聩,不堪”
他一语未尽,就听朱厚照道“您怎会不记得呢朕以前上您的课时,带得就是这种狗啊。”
“”刘健默了默,突然之间就一股火气就直冲天灵盖呢。
刘健极力平复心绪,道“万岁,臣确有要事,实在无心看您这些玩意儿您”
朱厚照道“就一炷香,刘先生不会连一炷香的功夫,都没有吧。”
刘健真想破罐破摔说没有,可他到底是臣子,事君尽礼已经成了刻在骨子里的本能。到最后,他只得坐下,大不了就是一死,玩什么花样都无所谓了。
这一群小狗刚刚是三四个月年纪,双眼明亮如黑珍珠,皮毛蓬松油亮,在地上又跑又跳,就像一个个圆滚滚的毛球。他们玩耍得高兴,可累坏了守着他们的小太监。他们手持厚布将小狗挡在其中。可小狗却将布当作了玩具,越是阻拦,它们越是往外扑,不住地啃咬,发出又尖又嫩的叫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