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保把玩扇子的手一顿,他问道“能找到这样的物件,可见你的孝心虔了。只是,心虽虔,做事却不大精细。”
陆完心里咯噔一下,面上却不动声色“还请您指教。”
佛保道“京中还有一尊大佛,你岂能不去拜山门呢”
陆完的额头沁出汗珠,他道“下官何尝不想去,只是人微力小,怕不合那位大人的意。”
佛保冷笑一声“你连皇爷都敢送礼,还怕他”
陆完斟酌着道“皇爷素来宽悯,那位却是不容情。岂止是我们怕,只怕日后是无人不怕。”
好一个挑拨离间。佛保心头暗笑,他还以为这浙江官场的人,只能用钱来堵他们的嘴,没想到,他们还有些手段。为君者,最忌臣下势大,功高震主。如今李越本身掌管刑名,手下治农官遍及天下,又参与官员考课与遴选,早已是煊赫至极。他们是想从这条路子入手,撺掇皇上来压制李越,只可惜,这算盘注定白打。
佛保一笑“其实你给不给,都没什么所谓。”
他抽出柄象牙扇,一柄玳瑁扇和一柄螺钿雕扇,在陆完眼前晃了晃“这些到最后,还是要落在他的手头。”
陆完瞳孔微缩,他不敢置信地望着那牙扇“即便圣上要赏人,也该让大家感激天恩浩荡,怎能由旁人越俎代庖。”
佛保凉凉道“那是一家人,本就不会说两家话。”
一家人陆完心里骂娘,两个男人,还都有家室,这是屁的一家人。陆完实不死心“陛下万乘之尊,怎可自苦如此。”
佛保忍不住笑出来“你难道没听过,有情饮水饱吗”
陆完一噎,自明开国以来,不仅有中央和地方争夺财权,更多是内库和太仓之间的厮杀。家天下之下,公私不分的情况时有发生。天子至高至贵,饮食起居又岂能限于凡物。皇家私库供应不了,就从公家走账。可那些自诩清流之人不会同意啊,他们这些人就要想办法,讨好了圣上,再帮自己捞点油水。有了巨大的保护伞在头顶,谁又能拿他们怎么样呢。刘瑾原来不就是靠这起家的吗这法子,多少年来都是屡试不爽,可没想到在这会儿碰了壁。天子是既愿意分权,还不再追求享乐,这他妈是疯了吧。
陆完此时是百思不得其解,直到多年后,他才明白缘由。女扮男装做官,比太监当政还要离谱,换做他是皇上,他也放心啊。
佛保眼见他心如死灰的模样,越发笑得前仰后合“你难道没听说过京中之事吗”
陆完道“听是听过了,事已至此,覆水难收啊。”
佛保心念一动,他摩挲着那把玳瑁扇“看在你还有几分孝心的份上,咱家给你指点几句,也未尝不可。”
陆完却犹犹豫豫,吞吞吐吐。
佛保嗤笑一声“看来你是胸中自有丘壑,倒是咱家多事了。你的主意竟这般大,这些我可拿不动了。”
陆完眼中涌现泪花,他忙道“公公公公且慢,非是下官自尊自大,实是牵连太广了”
佛保道“既然知道牵连广,你还连一句实话都不给是真想去儆猴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