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鼎臣只觉血都在沸腾,他当然想,他不想在翰林院磨到五十岁,谁不想青史留名呢
李越不由展颜“想就好,我可以告诉你,该怎么办。”
顾鼎臣刚开始以为他在开玩笑。可随后,李越的讲述,却叫他整个人都呆住了“人人皆可成圣,良知由心发,心与心之间难以制定高下标准,所以,从一开始就应该跳出心与心之间的比较,即跳出个体与个体之间的比较。第一,应明确,天下之善高于个体之善。因为整体必然优先于部分,如果整个身体都被毁伤,那么手足自然也就不复存在2。天下不宁,人的性命都难保,又去何处追求良知,追求至善”
砰得一声,凳子被他撞到了。顾鼎臣已伏在桌前,奋笔疾书。
“第二,那怎么实现天下之善呢传统的理念是,个体都从事有益生人之道,整个天下就会变好。”
顾鼎臣抬起头,他满心不解“难道不是这样吗”在儒学理念中,家就是缩小的国,国就是放大的家,没有形成各要素系统协调的理念。
李越道“当然不是。就拿农业来说,单靠小农,能实现高产吗,能应对灾害吗正因为不能,所以才需要治农官的扶持。各地的灾害,需要朝廷来托底;各业的繁荣,需要朝廷来扶持。可是,朝廷的人力、物力、财力是有限的,有时需要选择先后,有时甚至要做取舍,有时需要民间互相援助发展,那么究竟该怎么做,才能确保天下之善最大化不论是民还是官,皆有私家,皆有私欲。”
顾鼎臣道“所以,他们都无法完全站在天下的立场上公正权衡。”
李越颌首“那么,该靠谁呢”
顾鼎臣喃喃道“只有以天下为家之人,才能为天下带来至善。是天子只有天子以天下为家”
他霍然起身,眼中射出狂热的火花“您是怎么想出来的,这就解决了,这就解决了”迎合了皇爷的需要,心学就能由民间之学,变为官方之学,而他们这些先行者,注定会盆满钵满。
李越却依旧淡然“依你看,是否能够衔接成体系”
顾鼎臣这才理了理衣裳,他开始来回踱步“大方向应该没问题但细节需要完善还需要找出足够的典籍为佐证您放心,这个交给我来做。我一定会做好。太好了,这要是成了,那就是流芳千古,永垂不朽啊”
让他更没想到的是,李越只是扯了扯嘴角“是你永垂不朽。”
这仿佛一盆冷水兜头浇下,顾鼎臣终于勉强清醒过来,他惊疑不定道“您这是什么意思”不是叫他来打下手吗,怎么听着像是把功劳让给他一样。不可能,谁会这么傻,一定是他想错了。
可下一刻,李越却告诉他“我就是这个意思。”
顾鼎臣的神色奇特而又诡异“可是,为什么呢卑职只是、只是遵您之命,行了一些教化之事。”李越一定是在试他,他不能被冲昏头脑。
他的脸色发青“卑职曾经还鬼迷心窍,弹劾过您古人云太上有立德,其次有立功,其次有立言,虽久不废,此之谓不朽。如今不正是立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