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得不见一点星子,但是空中悬着的几个栈道却被照得清清楚楚。
其它的峰脉上,包括黄钟峰,灯火都熄了一大半。唯独灵素峰不同,每间
阁楼的灯火几乎全部亮起,往日幽静的孤峰一下子变得璀璨起来,在黑暗的夜里熠熠生辉。
柳寻芹压根不用深想,这一定是越长歌干的。然而思绪的疲惫已让她没精力去探究那女人又在发什么疯,她如今只想找个地方好好打坐恢复一下。
养天宗近几年才正式成立,但它的前身底蕴深厚,乃是当年流云仙宗四大仙门之中的柳家仙门。
当年的柳家仙门,对于医道丹道有着极为精深的钻研,悬壶济世,家风良好,曾经是九州上所有年轻医修向往的存在。
可惜仙门不对外招徒,只以血缘为纽带,传予后人。
如今流云仙宗已经覆灭了许多年仙门也已树倒猢狲散,死的死,南迁的南迁。当年的鼎盛,早就被后人埋进了土里。
柳寻芹也想早早地将这些事埋进土里。
她甚至认真思索过能不能把自己的“柳”姓摘下来,一并拍进土里了事。
好笑的是,哪怕如此,这土里还能平白无故长出一个养天宗,来恶心她一回。
回到灵素峰,沁人心脾的清冽药草香味让她终于清醒了许多。
柳寻芹不喜欢交际,在那破地方蹉跎了整整三日,很容易让这位久居孤峰的老祖宗身心俱乏。
何况养天宗宗主盛情难却他也姓柳,明里暗里总想着叫医仙一声太姑奶奶,攀上点无谓的血缘关系。安分聊不了几句,又谈到自家有个相当不错勤勉的小女儿,想要推出来送上灵素峰当弟子。
柳寻芹从来不喜欢说废话,她被这群小辈扰得很烦,尤其是那个自称是她第几代侄孙的宗主。
最后一丝为人的教养和对太初境的责任,到底没能让她径直拂袖而去。
而是冷淡地受了三日折腾。
受够了。
她披着晚风,慢慢走过药田,往自己的寝居那头去,特地避开了弟子们聚集之处。
此刻实在不想见人。
但似乎不得不。
“桑师姐桑师姐你人呢唉师尊太好了,您可算回来了”一道急急忙忙的女声自身后跟上来,像是捉住了救命稻草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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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顿住脚步,在心底轻叹一口气,转身道“何事如此慌张。”
“刚才、就刚才有一人被送上来,神志不清,看着好生奇怪,雪茶师姐靠近把脉时,那人突然发狂,将她摁倒,从手腕处咬了好大一口,我们好不容易摁住了那个但是师姐嘴唇发乌,失血过多,那咬伤处也隐约发黑,一时还判断不好是什么毒”
“走。”
柳寻芹二话不说,立马改道往药阁去。她眉梢紧蹙,一把推开了药阁的大门,闻到了浓厚的鲜血腥味。
徒弟雪茶倒在地上,周边围着几个人压着伤口,刚才溅出一大堆血,现如今流血的速度却仍然不减,看起来还是很吓人。又有一个同门正缓缓调息她经络。
按理来说,于修道之人而言,寻常伤口早该愈合。
另几个正压着那发狂的病患,柳寻芹抬手示意徒弟放松一些。果然一松劲,面前很快便压下来一道黑影,力气奇大无比。
银白色的微茫自她指尖亮起。
“师尊”
柳寻芹单手掐住了那人的脖子,在碰到皮肤的那一瞬,灵力钻入他的肌理。由于她对人躯甚是了解,如今随着修为愈发高,已可以精准地调控着人身上的每一块骨肉的动向。
那病患浑身绷紧,但却寸步不能行动,只是神色还停留在狰狞的模样,最后被她控制着强行躺倒。
在这一方试探之中,柳寻芹似乎明白了什么,她从几乎窒息的血腥味中,嗅到了一种妖兽的气息。
十分浅淡。
面前这人的眼睛异常,竟变成赤金一片的竖瞳。
“那把小刀。”
柳寻芹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仍维持单手制住的姿势,另一只手伸出来,示意徒弟去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