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错,茫然,这就是花满楼如今的情绪。
他早已习惯了身边爱着自己的人们对他眼睛的关心,他父亲直到如今,还在不断的寻找名医,这十几年来,他遇见的真神医不少,假神医却也不少。
陆小凤虽然他总是什么都不说,但花满楼知道,其实他父亲带来给他瞧病的名医,有好几个都是陆小凤去拜访的。陆小凤看上去是个小混蛋,在江湖上飘来荡去,往往一消失就是几个月,花满楼有的时候很清楚他去干嘛,也只是无奈地叹口气,就随他去了。
这些爱着自己的人们,只是想要为他做一点、多做一点事情。
倘若不让他们做这些事,他们反而会更难受。
这些花满楼心里都很清楚,所以他从来也不曾阻止过、从来也不曾拒绝过。
但抛开这些附加的意义,“治眼睛”这件事本身对他来说,其实其实他没抱多大希望。
毕竟也已经这么多年了,毕竟他也早就接受了这件事、习惯了现在的生活。
一个人对一件事抱有的热忱与希望越大,这件事落空的时候那种痛苦与绝望就更深这本是人世间最简单的道理之一,人人都能懂得。
这一次原本也一样,他答应来医院看看,原本不过就是想要秦蔻与陆小凤安心一些,等事情尘埃落定了,想来,秦蔻口中所说的那一种“遗憾”也就会消失吧。
这便是花满楼此人的体贴。
他懂得爱、懂得分享与回馈,也懂得如何与爱着自己的人们保持一种心照不宣的包容。
但他没想到这一次竟然,会给他这样一个不一样的结果。
他瞧不见自己面前这位大夫,听声音来看,她大概三十多岁,性格沉稳,说话不急不躁的,与这个时代的绝大多数人一样,她说起话来直白不文,一点儿也不讲究虚礼,不说文绉绉的话。
她只是拿着他的检查单子,语气平稳,能听出几分高兴来。她一样一样与他们分析着结果,说出自己的结论,分析着后续各种方案的可行性,告诉他现实会遇到的问题,眼库排队一般得多久,期间又非常直白的责怪着他和他的父母,为什么不早一点上医院来耽搁这么多年多难受啊,自己也不知道多上点心,真是的
花满楼忽然噗嗤一声笑了。
医生在单子上写写画画,听见他笑,抬起头看了他一眼。
花满楼张了张嘴,说“谢谢李医生,我只是”
李医生打断他“得,谢谢的话就不必了。”
秦蔻大声说“好,谢谢医生,我们先回家和父母商量下”
李医生说“下一位刘丽娟在不在你们几个让一让啊。”
医生很忙,病人不少,他们几个人直挺挺地戳在屋子里,尤其是身形高大的楚留香,往那里一站,都会让人产生一种窗外的太阳都要被挡住一大半、室内昏昏暗暗的感觉,挤得要命。
秦蔻笑了笑,和医生道了别,和大家一起出门去。
自医院大门走出时,花满楼就又感觉到了门口扑面而来的热浪与蒸汽。
他的眼前是模模糊糊的光影,却什么都瞧不见,好在他能凭借着出色的听力去避开一切障碍物,安安稳稳地走出去。
空调宜人的冷气被关在身后,面前是千年之后的夏天。
花满楼站在医院大门口,抬了抬头,又伸手挡在额头前,只好像是一个抬头望天、又被太阳所灼烧的人一般。
事到如今,他其实仍有些茫然、仍有些不真实感。
他只觉得自己在来到这千年之后的那一天,也没有这般强烈的不真实感。
陆小凤拍了拍他的肩膀,问“花满楼啊花满楼,你在想什么呢”
花满楼勾唇一笑,自裤兜里掏出墨镜带上,转过头来,就又是一位潇洒至极的酷哥。
他只笑道“我在想若有一天我瞧见了,我要先去看什么。”
陆小凤的心情显然也是澎湃的,其实这两天等结果、还有刚刚在医生办公室听医生下结论时,他简直比花满楼本人还要更紧张,方才他一直就站在花满楼身边,肌肉不自觉地绷起、呼吸也不自觉地屏住。
听了这话,陆小凤也不觉地道“是了,这倒是该好好想想。”
然后就自顾自地去帮花满楼思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