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州亭。
夜幕渐深,四下安静,清冷皎洁的月光铺散满地,宴云笺疾步行来,连踏在地面枯草都毫无声响。
然而下一刻,熟悉的气息“呼噜”两声,少年身形未动,竖起食指抵在唇边。
白虎像是看懂一般,喉咙间的声息沉下来。
它伤得重,动作极其缓慢,落步无声靠近几步外的宴云笺。
安安静静如一只大猫温顺趴下,白虎没什么力气,仍亲昵蹭了又蹭宴云笺腿侧的手。
那依赖的动作,竟有些歉疚意味。
直到对方如它所愿,抬手慢慢抚摸它的头,它才心满意足,紧紧挨着宴云笺不动。
宴云笺浅浅弯唇。
那只骨骼分明的手手势温柔,一下又一下。
他伸手,白虎欢快地吃掉他手中的食物;微微收拢手指,它便停下,不明所以望着他。
迟疑刹那,宴云笺终是摊手开手,白虎阿眠脑袋继续吃。
无需言语,它就如人一般懂他的意思。
感受到它将自己手中的东西吃的干干净净,宴云笺低叹。
声轻似烟,内里沉重如山。
“谢谢你帮我,”夜风中,少年的声音轻的只剩气息残音,风一吹便碎成粉末,“只有你肯如此待我。”
他拍拍它,白虎立刻明白,向旁边挪了挪。
只要是宴云笺的指令它都会做。
无论是吃食、攻击他、还是攻击别人。
宴云笺单膝跪地,让白虎可以直视自己的脸庞。
抬手咬破指尖,一滴鲜血飞速没入白虎额头茂密的毛发里,立刻消失不见。
月光映在他惨白的侧脸,他的声线比月光还轻“我们乌昭和族人,做了亏欠之事又无法偿还时,就滴一滴血在其眉心,留个标记。”
“欠你的我还不到了,来世,你循着这滴血来找我,我认杀认剐。”
随着最后的气音消散,白虎似困倦般慢慢阖眼,身躯动了几下,吐出一些黄绿不堪的残渣。
它费力抬头看宴云笺,湿润的眼睛中困惑而复杂。
片刻后,它在他脚边彻底没了声息。
风中只剩一个人的呼吸。少年冷静而沉默地摸索自己腿侧粘上的白色毛发,一一捏起,松手,让它们随风飘远。
最后抚一抚了无生气的白虎,宴云笺沉默良久。
他衣衫单薄,风露立中宵。
很久之后,身后有响动声。
“你伤的那么重,怎么还亲自过来”成复看见宴云笺,惊诧怔愣,旋即四处看了看,将声音压得很低。
宴云笺亦低声“我恢复快,没事。你上面吴绍海盯得紧,以后还是少走动,这些我来处理便是。”
成复应一声,看看他,犹豫着从太监服宽大袖中拿出一瓷瓶,听声响可知里面药丸不多。
他小心翼翼倒出一粒“你伤得不轻,吃不到药,耽误后面的事。”
宴云笺没接“此药难得,你留着吧。我挨一阵便好了。”
成复抬眼,眸心情绪颇为复杂。
他抿唇道“也是。你体质特别。”说着将药收回去,没再坚持。
不想多提这个话题,成复看看地上气绝的白虎“死透了”
宴云笺轻声“嗯。”
“该给它吃的,都吃下了”
“是。”
成复微微松口气,看着他“畜牲再聪明,到底不懂做戏。它与你亲近,就算不为后面的计划,也该杀。”
宴云笺颔首,成复张了张嘴正要说话,停顿下没出声,先向前走几步。
他与宴云笺之间的距离缩得更小,声音也放的更轻更微
“你要给姜眠的血蛊也种好了”
夜风浅浅,仲春的深更冷的刺骨,削薄身上本就不多的温度。
宴云笺道“都妥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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