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愈深,白日里的燥热都换做了凉意。
雾玥踩着朦胧的月影,越往前走就越是心慌,寻来的一路,她已经在脑子里把所有可怖的画面都想了一遍。
她相信鬼神之说,因为她相信母妃哪怕已经去世,也会在天上守护着自己,可万一那个小太监死了,又一个不甘心记恨上她,找她来报仇可怎么办。
今晚要是不确定他是不是还活着,她一定连觉都睡不着。
裙摆擦过沾着露水的草地,冰凉一直渗进了她脚踝的皮肤,雾玥大气都不敢喘,走得更快。
前面就是那小太监挨打的地方。
雾玥绕过廊柱小跑上前,地上全是凌乱的脚印、打斗留下的痕迹,仔细看,还有几滴干涸的血迹。
不见有人。
雾玥四处看了看,憋着口气走到角落的枯井前,心里默念着“千万不要”,小心翼翼地举着灯笼,探身往下望去。
稀薄的光照进井底,除了一层厚厚的枯叶,什么都么有。
雾玥缓缓眨了下眼,长舒出口气,心里跟着一喜。
宫里不时就会有人意外坠井身亡,很方便,一个小太监更没有人会过问。
既然这里没有,那他应该还活着。
松神的同时,雾玥轻声呢喃,“活着就好。”
雾玥提着灯笼往回走,脚步比来时轻松的多,绕过前面的假山林就是长寒宫了。
走上斜长的石径,两旁高耸的假山将月光半遮了去,灯笼的光芒隐约照出一个朦胧身影,拉长扭曲着。
雾玥吓了一跳,停下步子转身看去。
这一眼,让她呼吸都哽在喉咙口。
假山旁无声无息的靠坐着一个人,闭紧着眼,青色破败的衣袍,干在唇边的血迹,森白的脸被脏污的看不清容貌。
雾玥却认出是白日里的那个小太监一瞬间,只觉得头皮都炸开了。
她不敢眨眼,紧紧盯着眼前的人,企图分辨他活着者还是死了,结果连一点呼吸的起伏都看不出。
雾玥更慌了,提着灯笼的小手满是冷汗,又开始胡思乱想。
这里离长寒宫那么近,他该不会是撑着一口气死到她宫门口来的
想着想着,雾玥呼出的鼻音里都带了细弱的呜咽,她一点点蹲下身,小心翼翼的探手,全然没有注意到小太监在她蹲下的同时,反手握住了一段锋利的枯枝。
雾玥吞了吞口水,“你,你”
她思绪已经乱做了一团,磕磕绊绊的说不出一句完整话。
颤乱细软的嗓音清晰落进谢鹜行耳中,像是怕极了的模样。
谢鹜行紧握断枝的手微松,鼻端掠过若有似无的浅淡香气,不似女子惯用的花露香,反倒像是身上自带味道,带着些甜,与他身上作呕的血腥气对比强烈。
雾玥哆嗦着指尖,去探他的鼻息,因为抖的太过厉害,不可避免地碰到他的皮肤,冰凉的温度穿过指尖直透进她心里。
雾玥连忙将发颤的手缩回,片刻,又不死心地捏着指头,轻轻戳在小太监的肩上,衣衫下的身体比她看到的还要瘦,她甚至能摸到他嶙峋的骨骼。
“你,你醒醒好不好”
“你可别死呀。”
肩上小心翼翼地戳触,和她的声音一样软,也让谢骛行心烦。
不想理会,懒得理会。
雾玥叫了许久,都不见他有反应,苍白泛青的脸上死气沉沉,认定他已经没得救了。
“我不是故意不救你的。”雾玥哭丧着脸,险些快要哭出来了。
谢鹜行本就浅的呼吸停了半瞬,想起那道在眼前一闪而过的流光。
脸被轻轻的擦拭着,谢鹜行几不可见的蹙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