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玥窥着他的神色,悄悄把唇咬起,知道他这是生气了。
在当初怀有安儿的时候,她满心认为只要孩子出生,谢鹜行一定也会疼爱他,可后来她发现简直难如登天。
莫说疼爱,至少有三次,她真真切切感受到谢鹜行对他自己骨肉动了杀心。
一次是她第一回孕吐,谢鹜行替她拍着背脊顺气,另一只抚在她小腹上的手分明暴起着青筋。
第二次是在怀孕晚期,谢鹜行迎着烛火,仔细看着她被胎儿撑大到极致的肚子,也是那时胎儿动了一下,他眸色当下就沉的难看。
至于第三次,便是生产那日,她被剧痛折磨的神志涣散不清,谢鹜行陪在她身边,眼中尽是惶恐和想要搅毁一切的杀意。
产婆将孩子抱给他的时候,他一言不发抚过孩子的脸,然后将手停在了他脆弱的脖子上。
雾月能感受到,谢鹜行杀意之下是害怕她发生意外的恐惧,但这三次委实是将她吓得不轻。
孩子出生之后,谢鹜行似乎是对他温和了一些,但依旧不喜欢就是了。
而且要求极为严厉,在周岁宴上就指了陆步俨为太子太傅,为孩子开蒙授业,稍有懈怠便会严加责罚。
“怎么弄伤的”
听到谢鹜行终于开口,雾玥收回思绪,小声说“你不是知道,放风筝扭伤的。”
谢鹜行抬起视线,“那公主不妨告诉我,怎么会和楚沛安一起放风筝,他不是应该在念功课。”
这些年雾玥觉得自己倒是没怎么变化,可这人却是越来越具有压迫感。
而且哪有喊自己孩子连名带姓的,楚沛安,楚沛安,从他嘴里念出来就好像是什么旁的男人似的。
“安儿很认真在做功课,那篇笠翁对韵都已经全部会背了。”雾玥先把孩子夸了一通,才寻着借口说“是我见春日尚好,让安儿陪我去放风筝的。”
谢鹜行从喉间哼出似笑非笑的一声,“公主是觉得我不能陪你,还是不喜欢我陪你。”
雾玥一时头都大了,快速眨了眨眼,抽气说“疼。”
谢鹜行替她揉药的动作放轻下来,看着她微肿的脚踝即气又心疼☉,抿住唇没再说话。
雾玥轻咬了咬舌尖,靠过去搂住他的手臂,“我当然要你陪了,一会儿你总不用再处理朝务,便一直陪着我可好。”
谢鹜行凝沉的眸色松了几许,把人抱到膝上,头靠在她颈侧贴着厮磨,低低的“嗯”了声。
雾玥见他终于不再细究,攥在他衣袍上的细指略松,悄悄长出口气。
雾玥伤了脚行动不方便,谢鹜行几乎一步都不让她沾地,确切说是不让她离身,夜里也是替她沐浴好,又替她擦干身子,将人抱到床上。
雾玥拉着被子躺下,见谢鹜行将湿衣换下要出去,忙喊住他,“你去哪里”
“还有些折子要看,公主先睡。”谢鹜行温声解释。
“不成。”雾玥难得任性,“你说了要一直陪着我,要看折子你让仲九送来就是了。”
她唯恐他会去找安儿,说什么也不让人离开视线。
谢鹜行也没坚持,点头应下后就真的让仲九把东西送了过来。
谢鹜行洗漱过后便上了床,靠坐着翻看折子,雾玥则紧紧抱着他的腰,贴紧的严丝合缝。
听着纸张翻动的声响,眼睛渐渐重了起来,脸庞贴着谢鹜行的腰侧无意识轻颤,沉进梦乡。
听着小公主逐渐绵长的呼吸声,谢鹜行合上手里的折子,露出神色难辨的眸子。
储秀殿。
值守的太监看到踩着月色走来的皇帝,连连坐手势催着人进内通传,自己则快步迎上前,躬身行礼“奴才见过皇上。”
谢鹜行目不斜视,穿过储秀殿中庭,朝着正殿走去。
殿中灯火通明,小小的孩子跪在正中央,双手托着一柄藤条。
看到谢鹜行进来,安儿立刻道“儿臣叩见父皇。”
一板一眼,与在雾玥面前时的样子相去甚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