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道里的声控灯灭了,她只能在一片昏暗中看清他的眼。
他说的那两句话,不断在她的梦里作祟,像咒语,像束缚,怎么都不饶过她。
“等我。”
“我一定会回来。”
熬过极差的睡眠,明寐顶着很脆弱的精神状态去医院赴约,医院里每个人都步履勤快,只有她慢悠悠地逛像个异类,捏着挂号单的手垂在身侧,穿一身黑飘飘荡荡的惹人侧目。
一想到前往的地方是心理科,明寐两个脚腕就犹如被铐着脚链抬动沉重,每一步都走得不情愿。
过去多年就医遇见的那些医生对她说过的话此刻在明寐的大脑里重叠播放。
睡眠障碍分病理性和心理性,我建议你们再去心理科看一下。
我帮你开再多的药也只能缓解,治不到根源。
你这个情况不早点做心理咨询会更严重的,不要怪我们没有提醒你。
走廊里,她呆愣愣地杵在原地,垂头盯着挂号单上“特需专家号”五个字,眼神发空。
那些痛苦到麻木的过去就那么死死的黏在她每一根神经经络上,怎么甩也甩不开,像寄生虫,逐年逐月地计划将她吞噬。
播报音回荡“请特需12号患者明寐到9号诊室就诊”
明寐低着头,一步步发虚地往前走,捏着单子的手使不上力气,挂号单掉到了地上,她如获片刻轻松地赶紧蹲下去,放缓捡拾的动作,在毫秒之间逃避和犹豫。
是啊,还需要问诊吗她什么情况她自己不清楚么。
“请特需12号患者明寐到9号诊室就诊”
明寐捡起单子起身,转身背对着诊室的方向快步逃。
走出五六步,她陡然停下,细瘦的后颈在垂头时突出节骨。整个人就僵持在走廊里,任由播报重复着她的名字。
“请特需12号患者明寐到9号诊室就诊”
长发遮着,隔开他人望向她的打量,明寐扯动干涩的唇瓣。
她不治了,行吗。
就诊播报无人问答,她背对诊室的后脊又弯下去几分,肩头几分微细抖动无人知晓,苍白的手抓捏单子,整个人脆弱得像落地的枯叶,一踩就碎。
走出医院大厅的时候,明寐骤然被扑面的阳光刺得眯眼,她抬手挡住,只觉得自己好像在那闭塞的医院走廊待了三个世纪那么久。
手指挡住太阳,光从她细弱的手指缝窜穿过来,她眉头稍动,就着光来的缝隙看见个人。
白衬衫,黑风衣,棕色西裤把他的腿衬得那么长。
他抬腕看表,却蓦然感知般回过头来。
明寐穿过指缝与景淮的目光对撞,像在窥贪光的源头。
窄小的“镜头”让她更能专注地看清他的每一分神情,他先是意外,然后又笑。
这已经是短短几天内,他们第三次在外遇见了,是巧合吗不巧吧。
明寐缓缓放下手,饶有兴致,歪头,吊儿郎当的“哟,你什么毛病啊。”
医院这样的地方随处贴着“保持安静”,却没有一秒钟是安宁的。
人心惶惶,在希望和绝望,紧张和松弛中瞬间切换。
而站在光下的景淮,却充斥一身于此地格格不入的松懈,像苍白镜头下唯一的色彩。
景淮温柔的目光能包容一切。
没理说清,他光是这样静静地看着她,就降解了明寐浑身的不安,她自己都没察觉。
两人身侧不断有路人擦过。
景淮将手抄进西裤的兜里,答非所问,笑意散漫“早安。”
他只是说,早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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