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别夜其实自己也并不是很能分清这些一起出现在自己脑海里的记忆的虚实。
原本被割裂开来的记忆重回,一开始会就像是被生硬地重新塞回来了一些陌生却分明熟悉的东西,在短暂的适应后,那些记忆的重组便会出现一些错乱。
比如去回忆的时候,画面并不连续,而是一些断续的片段。
很乱。
他在记忆里像是过着另外一个人的人生,却又清楚地知道那就是他自己。
而在这些交织的错乱里,他却好似有两重身份。
一重里,他是她的师父,她是被他手把手教剑的辟邪小猫妖,从手不能握,再到他位列天下第一,她便是天下第二。
第二重里,她依然是他仰望的师姐,一切似是与现在并无不同,但他却分明陪伴了她比现在更漫长的岁月。
两种不同的视角记忆交错穿插,虞别夜分不清这些到底都是什么,却又能笃定这些理应都是确实发生过的事情。
因为那些记忆中的情绪都很真实,没有半分虚假的痕迹,他的鉴真血脉也没有被触动。
他眼神有些闪烁,只是因为那些记忆交错中的某些画面,实在是
只是这样回忆,他都觉得是僭越。
越是觉得僭越,却又忍不住去再回忆一遍,又不可置信,又食髓知味。
他甚至羡慕记忆中,在幡中世界里的自己。
可以如此毫无顾忌地展现对她唯一的偏爱和绝对的袒护。
凝禅只是神色古怪了一瞬,便移开了目光,什么都没有多说。
她方才耗力过多,饶是已经无极境,也难免有些疲惫。更何况,她也总不可能干巴巴去问点什么。
最重要的是,她观虞别夜的神色,恐怕就是真的拥有了前世的记忆,应当也只是一些,绝对没有最后他伸手将自己一掌拍落的事情。
并不能解答她的某些疑问。
等到虞别夜稍微整理了思绪,努力镇定地想要重新面对凝禅的时候,低头却发现,凝禅就这样侧脸依靠在他怀里睡着了。
是又一个冷秋。
虞别夜将凝禅裹进自己穿的大氅里,又怕她难以呼吸,于是又专门将她的脸露了出来。她因为脱力而有些苍白,这样被漆黑的大氅的毛毛边裹了一圈,看起来脸就更小,只有巴掌那么大。
她睡着的时候,连睫毛都不会翕动,是真正的沉眠。
虞别夜垂眼看了她很久,然后低头,在她光洁的额头上轻轻吻了一下。
然后他足下绕出一个法阵,前行一步,已经消失在了原地。
凝禅再醒来的时候,是在一张巨大却温暖的床上,她裹着厚厚的被子,窗外的寒意没有渗透出来半分,虞别夜坐在窗边,以法阵将这一隅隔绝开来,安静宁谧,至于温暖,则是因为他持续地燃着笼火。
凝禅侧脸,望着跳跃的温暖火焰,沉默片刻“所以你就在用笼火给我取暖”
虞别夜早就发现她醒了,只是她不说话,他便也不打扰,此刻听到这个问题,他才笑了起来“所谓笼火,说到底也还是一种火罢了。理应想怎么用就怎么用。”
凝禅幽幽看了他一眼。
她没法反驳,用笼火取暖这种事情她前世也做过。
甚至方才这句话,也是她前世说过的。
她撑着身子坐起来,虞别夜已经端了润唇的茶过来,凝禅缓解了唇齿间的干涸,看了一眼窗外,已经认出了这是哪里“罗浮关”
虞别夜颔首“之前我行走于秘境之间时,在这里长租了一套院落。后来接悬赏多了,有了积蓄,就干脆把这里买下来了。”
罗浮关的地价可以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高,虞别夜这么说,就说明他没有用当时从画廊幽梦里取出来的灵石,也足以可见他在这两年里到底接了多少任务,走了多少个秘境,又剖了多少枚妖丹。
前世没有这个院落。
这一次,到底还是有很多事情有了改变。
凝禅这一觉睡了足足六天,醒来的时候除了实在是好饿,体内已经沉疴尽褪。
她的手在床边按了一下,果不其然感受到了无数个疗愈法阵的痕迹。
她的动作没有瞒过虞别夜的眼睛,他一边往桌子上端热气腾腾的面,一边道“之前受伤次数实在是太多,所以多多少少学了一些疗愈灵法。”
面很新鲜,劲道,显然是刚刚做好捞出锅,没有半分浸泡过久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