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圣人寻得自身存在时,便会于心中一念间,开辟出唯我独尊的一方世界。
一方界!
无关轮回,超脱长河,一方界如一只游离于轮回之海的微小的鱼,它的坐标不为轮回所观测。
倘若圣人刻意躲藏其中,外人极难锁定,更难伤其毫发。
如飞鸟,蛰伏于巢;如野兽,藏于洞穴。
又如漂泊离乡者,藏于世外桃源,趋避乱世。
但...一方界也并非绝对不可锁定的。
因果,同样可以跳出轮回,超脱长河,于不可知之处,精准锁定,清算一切!
于是,为了弥补这一缺陷,圆满无缺,无数圣人视因果如猛虎,因你不知会在何时何地,因何等渺小可笑的因果,招致何其庞大致命的灾祸。
而若某位圣人奉趋吉避凶为无上大道,则他纵然尚未入逆,亦可不朽了。他只须躲在界中,不染红尘,不沾因果,则逆圣也难以动他!
打死一只蚊子,和找到一只蚊子,难度本就不是一个级别...
然而若一直闭界不出,又会生出道心磨损了。明镜不磨,终将模糊;慧剑不砺,亦将锈蚀;人若不挪不动,无牵无住,亦将被侵蚀自我...
所以需要时时勤拂拭...
于是有些人会偶尔走出一方界,化名化身回归红尘,小心翼翼行走其间——明明已是第三步的尊贵存在,反而越活越小心了...
当然也有人,本来无一物,不必从一方界走出...
本来便是,自然也不会有的烦恼。
那些人的一方界里,无山无海,甚至连自身都修得合道不存了,只余大道流转的回响。
他们无惧磨损,因他们根本没有可失去的东西了...
人因无有而无惧,又因有无而有惧...
...
此刻的鸠摩圣,就被内心之惧惊扰了!
一方界内,金天失去了黄金的闪耀,黑地陷入了崩塌与悲鸣,那是他内心惊惧投射到了此地。
于是二山三海之间,千百佛界开始如浪花般翻腾汹涌,无数比丘众在诸世界中诵经哭求,忧惧于净土破碎。
鸠摩圣没有心思抚慰信众,他自己才是最需要抚慰的那一个!
他不知是哪个无上存在斩他,但在察觉到不可思的那一刻,他的心已然被大恐怖所填满,圣人道心,亦难平复。
“这份不可思,确是出手者自身所有,而非依靠外力加护...”
他身怀混鲲祖师加护的不可知,自然辨得出其中分别。
若只是跨越时光长河的一剑,他会怀疑是某个圣人大敌在搞事,又或是某个逆天大修在反抗...
但这是自身持有不可思的存在!除了逆圣,不做他想!
若有人拿一千钧的天道金砸你,你会怀疑自己是被一个穷人偷袭么...
但还是有令人不解的地方:这位逆尊不可思的气息,似乎十分稀薄;而那穿越长河的一剑,又“轻柔”得有些异常,如雨点滴落时的微微清凉...
鸠摩圣不敢生出“你这一剑真弱真菜啊连本尊一根毫毛都斩不断”的妄念。
逆圣怎可能弱小!对方分明是故意手下留情...
“是在警告我么...以第四步之能,既已锁定我之因果,杀我易尔...但我毕竟持有祖师加护,于是不看僧面看佛面,对方并不打算将这番警告上升到两名逆圣结下因果的程度...”
“至于对方不可思稀薄的理由...或许,不可思并非这名逆尊自身第四步意志,故而他使用不熟;又或者,这种不熟实则是故意为之...唯一可以确定的,是这位逆尊不欲让我知其身份。可,他何必如此?似我这等微小存在,有什么需要忌惮的地方吗?不,他非是在忌惮我,而是在忌惮我身后的祖师爷...”
到底是佛宗圣人,心思敏捷,瞬间便想通了一切,于是松了一口气的同时,既感到庆幸,却又后悔、无奈。
庆幸的,是对方只是在警告,否则他只能逃至祖师莲座前、寻求庇护了。一方界的保护,在逆圣的因果大剑面前形同虚设,能救他的,只有同为逆圣的祖师爷...幸而只是警告,倒也不必狼狈而逃。
后悔的,是北蛮国无量劫果然是一个大坑!他不该来的,贪念果然害人!此番损失五蕴宝光事小,惹了某位逆圣不喜才是事大...
无奈的,是他即使知道逆圣警告的一斩因果从何而来,也已无力阻止了...
一处未有生灵的佛界,被鸠摩圣从二山三海之间捞出,于掌心之间,佛界化作一株七宝真金打造的牡丹花,徐徐绽放。
一段往昔因果亦在花中绽放。
“南齐十杰,徐隐...”
那位逆圣存在便是循着这段因果,给出警告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