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有不那么沉重的回忆。”
樊玄击望着杯中芦花酒,似又回到四十三世前,初遇“张道”的那一日。
那是一个海风柔和的日子,因为已然临近南梁芦花千年一开的时间,芦花海上每晚都有群仙聚会,等待着美酒酿成。
南梁佛法、棋风盛行,故而群仙聚会时,不是交流佛法,就是下棋聊棋。
彼时的樊玄击,尚还年轻,不过是访友途经此国,适逢盛会,于是暂留于此看个热闹。
他是蛮修,不通佛法,但他当时棋力已入九品,便是和一些知名棋士对局,都能一争高下。
于是他声名鹊起,甚至被一些人吹捧成了千年一遇的围棋少年,不免沾沾自喜。
但群仙中,却有一人始终不曾参与吹捧,甚至不曾多看自己一眼...那是一个黑衣青年,与喧嚣和热闹格格不入,只独坐于灯火阑珊处。他不看酒宴,不看漫天烟火,不看欢喜人潮,眼神寂灭如空无一物;唯有注视将欲花开
的芦苇时,此人才会有些许神色闪过...
樊玄击:你很闲嘛,可有时间与我下上一局!
黑衣青年:【哦?原来是你...】
樊玄击:你认识我?
黑衣青年:【认识,也不认识。斯人已逝,唯余轮回影,但那只是我的视角,如若视角切换,则一切又会不同了。】
樊玄击:???
樊玄击:谜语人的话少说!你只说,可敢和我下上一局!黑衣青年:【原来如此,这便是你四十三世执念之源头么...也好,距离大战还有一些时间,正好我也需要将自身沉入不可思与不可遇的渊薮之下,此时下上
一局,正适合平静内心...】
樊玄击:???
大战?哪有大战?南梁国歌舞升平,战争在哪里?这人在说些什么?难道他不会说人话?
更让樊玄击无法接受的,是此人高高在上的态度!
于你而言,和我这等天才少年下棋,居然只是一场平静内心的消遣吗!
竟敢如此...小看我!
樊玄击:吾名樊玄击,生于樊蛮第九枝!阁下可通姓名!
黑衣青年:【大战没有结束前,我的名字不可以轻易告知,但若你能赢下这局,破例也无不可。】
后来呢...
后来樊玄击以上手自居,让先给了对方;那黑衣青年也未客气,起手一子,居然落在了天元之上。
对寻常棋士而言,起手天元意味着小亏胜率,因为常人的算力,根本不足以发挥这一步的真正威力。
但若有人可以算尽一切呢...
那一日,樊玄击第一次见到了神明的样子!
神明端坐于天元之上,无悲无喜;天元之下,是苦求无果的众生,于宿命中挣扎。而他无论如何追赶,如何反抗,神明始终如不可逾越之天空,遥不可及。自己的进攻,对方不作理会,既不争,也不抢,捉摸不定,飘忽无影,偏又给人天衣无缝的窒息感。整盘棋如同流沙深陷,将人一步步吞噬,一步步拽入绝
望的深渊...
“不可能!这不可能!我明明没有下错任何一步,但却...还是输了!而我甚至连从输在何处都不知道...”少年面色苍白,神色呆滞,三观都被震碎。【只要身处规则之内,则万事万物必定存在先手必胜、必败、必和的方法。欲改写一切,唯有参透宿命,打破规则,这便是逆旅者需要面对的沉重...】黑衣
青年遗憾道。
不知是遗憾自己终将再度败给宿命,还是遗憾名为玄击的少年,接下来的诸多轮回会持续遭遇欺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