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少年微微露出一点厌烦,仿佛受不了他又话多,打扰他做正事。
同从前一样。
好像这段时间的分别,没有带来任何影响,任何改变。
“去吧。”
他说完后,对方离开他的脚步没有任何迟疑。
甚至是加快了的。
如果不是那句,“不能被嬴祇发现”。
没有任何证据,能看出,那少年爱他。
一百七十八步,他走了一百七十八步。
走得稍微快了一些,走得不紧不慢,走得没有任何异常。
直到离身后的那个人很远,直到确定不会再被叫住。
直到转弯,不被看见。
他开始跑,大步往前跑。
跑下玉皇山。
跑去没有人会看见的地方。
从来都是的,他们之间的关系。
亲近,还是遥远。
贴近,还是疏离。
决定的那个,从来都只是嬴祇。
现在,这个人似乎是要收回了。
他有些生气的。
他应该是在生气。
却一瞬失去了对这个人发脾气的理由,勇气。
连他生气发脾气的理由,也是这个人给的。
这个人不想给了。
他就像当年在海上,偷偷观察试探那个人底线的小孩子。
小孩子总是会敏锐知道,这个人会不会纵容他。
不会了。
为什么
嬴祇为什么要发现
他极力让一切正常,让他们和从前一样。
那只是他自己的劫,不影响任何人。
他只是想救他。
他只是保护了他想保护的人。
却是这样大的,无可挽回的错误。
他把自己沉在白水河里。
想回去那个梦里。
想从噩梦里醒过来。
他小时候总是做噩梦,梦里醒来的时候,想要哭。
但因为饥饿,死亡,恐惧。
他从未哭过。
他唤作父亲的男人会骂他,人们对天生不哭,过分安静的孩子,会有一种本能的厌恶,恐惧。
被卖给人牙子后,他才知道,他不会哭,所以不被爱,被抛弃。
但他感到困惑,他分明是因为先觉察了,不被爱的事实,才不会哭的。
小孩子本能就会哭,哭泣会带来抚慰和满足。
并不是因为,伤心。
知道不会被满足,不会被保护,自然不需要哭。
为什么,最后却成了他的归罪
那个男人打他,打到血流不止,用鞭子抽他,抽得满身一条一条的紫胀。
他只是睁着眼睛,恐惧,但不会哭。
人牙子教他哭,说哭会让他得到更多,更好的活着,他也没有学会。
他们说,他生得一双秋水笼雾一样的眼睛,生来就适合流泪,只缺一颗泪痣。
但是,他不会哭。
只有眼睛受伤的时候,会有大颗的水色滚落,他以为,这就是哭了。
嬴祇从未教过他哭。
他躺在白水河里,感到眼眶胀痛,好像有无尽的水,从眼睛里涌出。
他现在,学会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