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二叔却颇有些不耐烦“你是怎么跟长辈说话的先听我说你也知道,现在天下大乱,真正能安稳度日的,也就只有万阳城。你们那个戏班子走南闯北的多危险,哪有定居在万阳城来得安稳”
“再说了,你唱戏能唱一辈子”那二叔口气轻蔑,“就你那喜欢男人的毛病,以后不唱了,也不可能攀上什么富贵人家的女人,只能孤老一生”
赵星儿似乎已有不好的预感,惊骇道“二叔”
“别打岔”二叔口气更加不耐烦,“我打听过了,这座城的高城主,一向就是个男女不忌的,这不正合了你的意吗我有个熟人,早就看着你不错,前日里来跟我说,让我帮忙说和,可以把你送到城主府中去”
“二叔”糖豆那头桌子响了一声,应该是赵星儿拍案而起,“您别说了,当初您把堂姐堂妹卖进窑子的钱花完了是不是竟然能想到来卖我”
“发什么癫”那二叔也拍了桌子,“唱了几年戏就以为自己是个角儿了你每个月寄来的那点钱算什么当初你爹妈欠的债可还在那儿搁着呢,你不赶紧找个活路,还真想让二叔替你还一辈子钱”
双方沉默了一会儿,那男人突然笑了起来“你不会真以为那尚志成会给你兜底一辈子吧。我告诉你,尚志成这次到万阳城来,接触了好几个剧作家和梨园前辈,人家怎么说都劝他赶紧赚一笔了收手。”
“他是不是给过你高城主私宴
的请帖我的亲侄儿啊,高城主寿辰,你们在剧院唱死唱活,都是给万阳百姓看的,但如今他让你在私宴上露脸,你觉得这是什么意思”
dquo”
二叔指着他骂街的声音在茶摊这边都听得清楚,“为了给你推荐,可花了我一大笔银子呢反正是臭不要脸贴男人,肥水别流外人田啊”
他跳脚两步,气不忿地走了。
过了不多会儿,彭乐也回来了。
他一口灌下两大碗凉茶,擦了把汗,急匆匆地说“我都去打听过了,那些所谓被夺舍的人,大都无家无口没人惦记。几个地痞流氓和赵麻子一样,是事先就被抓进了大狱,而几个乞丐流浪汉则是不知不觉消失了,过了好些日子才又出现在街上。日子我隐蔽地问过,每年的季末,西城失踪的人会变多,而被夺舍的几个人出现,则在季初。”
陈星瑜点了点头“已经很明显了,这些失踪的人,要么是被抓去做实验,要么就是和赵麻子一样,成了某种交易的展示品。而季末正是城主大宴宾客的时间,不得不让人怀疑这之间的巧合。”
“那个所谓变成活死人的传说呢”
“这个就有点玄了。”彭乐擦了擦头上的汗,“除了大家传说中的那个人和咱们今天救出来的程参将,其他的夺舍者被发现后,都被巡查营或者侍卫营给抓了回去,不知所踪。”
“而那个变成活死人的,原本有个前妻,新派运动的时候赶潮流离了婚,在街上被发现后,他老婆叫了娘家人过来,把他给绑了回去,一直关在家里。”
“据说关了有两三个月,人越来越消瘦,神智也越来越模糊,和他一起失踪又逃出来的全都被抓回去了,就他没被抓到,大家还都以为他死在哪里了。结果三个月后有一天,这人竟然暴起伤人,家里的几个人全部未能幸免。据说那晚,那家人的惨叫声叫得几条街都能听见,这才暴露出他的存在。”
“事后当然还是巡查营去抓了人,直接拖在太阳底下烧成了灰,活死人有毒会害人的说法就是那个时候传出去的。”
陈星瑜皱了皱眉头“这些事你都是找谁打听的”
彭乐挠了挠头上的小丸子“说来也真是奇怪,按道理说出了这么大的事,那家的街坊邻居应该都记忆深刻才是,可我过去打听的时候,他们个个都说不知道,连那家人的存在都记不清了。只有那条街上一个曾经在市政工作过的老头,听说我在打听这些事,悄悄地找到我,找我讹了二十块大洋,才肯告诉我这么一点点信息。”
要知道,那个时候,二十块大洋足够普通人家舒舒服服过上一年了。
“市政”陈星瑜不由自主地看向路边的路灯杆,眼中闪过一丝恍然。
彭乐跟着他看了一眼,也没在意,继续问道“大佬,那市政老人生活得很拮据,我又是以民间说书艺人寻找怪奇传说的理由找他们打听事情,他的说法难免会有夸大。现在看来,其实最可靠的,还是早上程参将说的那些。所以,我们还是要找机会去城主府邸探查么”
陈星瑜站起身来,带着彭乐向万阳大剧院的方向走去“程参将也说了,三天后商量价格,指的应该是明日,而我刚刚知道,这几天高城主会在府邸中开私宴,也许,时间正好对得上。”
说着,他把刚才赵星儿和家人的对话告诉了彭乐。
彭乐一听就乐了“这还真是刚想打瞌睡就遇到了枕头,就是不知道高城主邀请赵星儿到底是什么目的,赵星儿一个唱戏的,自己还欠着一屁股债呢,总不可能去参与那什么夺舍的交易吧。”
“所以,我们现在就回去,”陈星瑜微笑道,“找个机会跟赵星儿好好聊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