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高,穿着一件半长的深色外套,因为下雨,衣领竖着,遮着大半脸颊,手抄在口袋里,正在低头看猫。
老房子镶着彩色玻璃的花窗里透出灯光,照在他脸上,高挺的鼻梁落下阴影,眼睛藏在分明的眉骨下,掩着浓睫。
许知意的心脏瞬间停跳。
这个人,好像寒商。
他把手从口袋里伸出来,用拇指轻轻捋了捋小猫的脑门。
他开口,说的是英文,离得有一段距离,隐隐约约的,许知意听不太清楚。
他好像在说“小可怜。”
小猫得偿所愿,扬起脑袋。
许知意呆了两秒,不敢再看,火速往后退,飞快地回到公交车站,躲到白亮到晃得人眼花的大灯箱后面,
这人长得真的很像寒商。
尤其是那种万事万物都不太放在眼里的特殊神情。
像,又不太像,跟寒商相比,他个子更高,肩也更宽。
不过毕竟已经六年了。
这些年,许知意曾经无数次幻想过重新遇到寒商的场景,无论在哪一种场景里,她都画着全妆,穿着最合体的衣服,光鲜无比,功成名就,在丁达尔效应的背景中噌噌放光。
绝对不是现在。
从昨天上飞机到现在,二十多个小时了,脸都没洗过,头发早就在座椅上蹭得乱成鸟窝,脚边咧开嘴的大塑料袋里还装着半旧的电饭锅,噌噌放光的只有身旁公交站的广告牌。
许知意拉了拉头上的兜帽,又用头发遮住半张脸。
心中绝望地想是他吗不是他吧
应该不是他吧
他现在明明应该在德国。
大半夜,刚从盛夏进到冬天,在混乱的时间与地点,累得头昏眼花的时候,也许只是错觉。
手机忽然一震,是姐姐许从心的消息。
还没睡,在跟你姐夫吵架。发个定位过来,我让他去接你。
许知意顾不上寒商的事,火速回了个定位。
发完,毕竟还是忍不住,悄悄一步步挪到路口,探出头。
矮墙那边,小猫没了,那人也不见了,路上安静无比,仿佛刚才只是幻觉。
许知意的姐夫,向衍,到得很快,没多久就开着他那辆小小的银灰色马自达停在公交车站旁边。
向衍人到中年,身材却一直保持得不错,看起来也就刚刚三十的样子,他紧锁着眉头,帮许知意把大包小包拎到后备箱,放不下的一股脑全塞进后座。
许知意坐上副驾,扣好安全带,车子拐过十字路口时,忍不住又透过车窗,回头看了一眼。
路边没有半个人影,刚才那人不知去哪了。
不过寒商也是这样。
随心所欲,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突然任性地在别人的生命中出现,又连招呼都不打,说消失就消失,无影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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