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悬掰起阿耀下巴,用手绢捂住他的鼻子,还好血很快就止住。
“大哥,我不要紧,你快看看沈涵。”阿耀黑黝黝的眼珠上,浮着生理性泪水。
沈悬端起桌上,冷掉的菊花茶,晶莹剔透的玻璃壶,被扔掉盖子,茶水摇晃洒了一路。
他走到还要往前冲的沈涵面前,毫无保留,一壶茶水兜头而下
沈涵张着嘴,呛了口水,剧烈咳嗽,力气软下来,这才被压住手脚,像一只快要死在沙滩上的海蜇。
他痛苦地将脸埋进地毯里,粗糙短毛渣着皮肤和眼睛,浸透的不知是茶水,还是泪水。
“放开他吧。”沈悬说。
保镖还有点犹豫,小心翼翼抽开力气,见沈涵不再反抗,这才彻底起身。
沈悬把弟弟的脸,从地毯上抠出来“沈涵,如果连你都这样冲动,那就没有人能救得了陈凉水了。”
“大哥”热泪滚落,沈涵不知所措扑进他怀里,“为什么啊我不明白、不明白。为什么要这么对陈凉水他做错了什么他没有伤害过任何人啊他小时候就被别人欺负,他没有过过一天好日子,活得像蚂蚁一样努力。为什么不肯放过他谁能告诉我为什么”
无情地命运,在胸口肆意爆破,他的世界坍塌成一片废墟。
他不知道在问谁,更没有人会回答他。
噩运就像一张网,被捕获,便不可逃脱。
沈悬也不嫌弃,用袖子擦弟弟脸上的水渍、泪痕“沈涵,大哥有没有跟你说过,爱一个人究竟是什么”
“尊重和接纳。”沈涵嘴唇发白,眼神木木的。
沈悬伸手接过一杯水,喂到他嘴边“你要承担起,爱一个人的责任,在这个时候,很残忍,但你必须去做。”
沈涵哽咽着喝不下水“大哥,只要陈凉水好好的,我什么都愿意,我都听你的话。”
“好、好。”沈悬拍着弟弟后颈软肉,“黄阿丘只是他腐烂的伤口,以前没能毁掉他,现在也不可能毁掉他。”
“只是现在爱你,会让他的伤口发炎,他首先要好好的找回自己存在的意义。”
沈涵似懂非懂,抓着沈悬的袖子“大哥,我不懂,但我可以、可以去做,只要对陈凉水好的,我都可以。”
“接下来,你不能冲动。”沈悬与他约法三章,“看我怎么说,看我怎么做,明白吗”
沈涵重重点头,像大火后的森林里,劫后余生的幼兽。
“沈先生,黄阿丘的堂弟带来了。”门外传来保镖的声音。
沈涵怒目圆睁,无法听见这个名字。
“带他们去露台客厅。”沈悬身上湿漉漉的,袖口也脏了。
沈涵头上、领子里还有菊花,阿耀更可怜,手上、袖口,领口血迹斑斑。
兄弟三人狼狈地去换衣服。
沈悬让阿耀带着沈涵,在露台听里面的谈话。
沈涵彻底冷静下来,他知道,只有大哥能救陈凉水。
但他和阿耀都不太清楚,沈悬到处找黄阿丘的亲戚干什么。
黄阿丘的堂弟,叫黄阿流,生来便有残疾,是个跛佬。
四十多还娶不上媳妇,家里砸锅卖铁从菲律宾买了个老婆。
这位外国老婆,身体健壮,凶悍异常,稍有不悦,便对黄阿流拳打脚踢,在家说一不二。
所以,黄家做主的,其实是这位洋悍妇
别娜皮肤黝黑带亮,她在酒店工作,礼仪很好。
反观黄阿流,畏畏缩缩,跛脚溜达,东张西望,差点碰翻花瓶。
沈悬走进小客厅时,别娜第一时间站起身“沈先生好。”
黄阿流还在那呲溜呲溜喝茶,被她狠踹一脚,这才慢吞吞站好。
沈悬招呼他们坐下,时间不多,便开门见山“你们与黄阿丘还有来往吗”
“没有”
“有的。”
夫妻二人各说各的。
沈悬笑了。
别娜用眼神叫黄阿流闭嘴“有,他还欠我家钱呢。”
她国语非常流利,眼神精明、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