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场景纷乱变化。沈映宵怔了怔,隐约意识到这是腹中魔种勾起的幻象。
它和入魔时的感受有些相似,但却更加真实,也没有那种暗藏的杀机。可这反倒让人不自觉地放松了警惕,一时难以从幻境中挣脱。
而且沈映宵竟然也没那么想要挣脱。
他从未见过这么多种多样的凌尘,有时数道画面并行,出现的师尊便不止一个。
渐渐的,杂乱的画面越来越贴近他自己的人生,不管是手把手教剑,还是数次救他脱险。迷糊间,沈映宵好像又回到了朗月峰。他持剑站在院中,而前方不远,凌尘正靠着廊柱,仰头静静望着星空。
夜风拂过,一片令人放松的静谧当中,沈映宵侧了侧头,感觉有什么东西按住了自己的心口。紧跟着一道声音传来,嗓音蛊惑“心跳得真快,你对你师尊,真的是感激之情”
那是一种很好听的声音,语气不黏不腻,像一个温和的知心友人。沈映宵不自觉地回应“是。”
那人却又问“只有感激”
沈映宵沉默许久“是。”
“不诚实的孩子。”那道声音低低笑了笑,一只虚幻的手抚过他的脸,“那么我换一种问法你是只想像弟子一样跟在他身边,对他恭恭敬敬,看他对你和其他弟子一视同仁,还是想更进一步”
沈映宵蹙眉想了半天“我本就是师尊的首徒,又留在他身边最久,早就已经更进了一步,何必设想。”
“”
魔种默了默,重整旗鼓“对师长本该敬仰崇敬,可只要凌尘出现,你的目光便全在他身上。他多看你一眼,你心境都有变化。你对别的长辈,莫非也是一样”
沈映宵脱口而出“自然不同。”
魔种柔声问“哪里不同”
沈映宵说不上来,沉默半天,只道“师尊更好。”
那道声音放得更轻“你读那些话本的时候,想到的又会是谁”
“”沈映宵抿了抿唇,没有说话。他隐约知道话本里的那些师徒有多大逆不道,可有些想法却控制不了。
魔种像是明白了什么,愉悦道“你心悦他。”
沈映宵嘴比思维快“我们只是师徒之情。”
魔种“”
他默然片刻,忽一挥袖。
沈映宵只觉得一道漩涡将自己包裹,仿佛平地起风,他本能地紧闭上眼睛。
再睁开时,整个人已经换了一处地方。沈映宵发现自己的身形小了一些,周围依旧是朗月峰,只是天上挂着炎炎烈日,他手中则正握着一柄最普通的玄铁剑。
一抬眼,凌尘站在他面前,正在教他剑法。沈映宵稍一晃神,剑挥错了地方,凌尘的剑鞘便啪一声抽上他手腕,带来一阵细密的刺痛。
白衣剑修俯视着他,肩上洒落一片暖融融的日光,可他的嗓音却没有多少暖意,清凌凌的毫无感情“错
了,重来。”
沈映宵握着剑的手紧了紧,他看着这个熟悉又陌生的人,后知后觉地记起来了自己回到了刚入门的那些时日。彼时凌尘颇为严厉,认定了严师出高徒,不苦不痛就记不住教训。
过了筑基便以气御剑,随心而动,再不需要一板一眼的剑招。沈映宵早就忘了剑该往哪挥。
稍一停顿,手上又挨了一下,红了一片。
凌尘生平第一次给人当师尊,只想把面前这块璞玉雕琢到自己的高度,半点不肯放水。见沈映宵接连出错,他眼里便多了失望“修行应当静心,你方才在想什么”
沈映宵垂着眼睛,不知为何眼角发酸。他知道师尊严厉只是为了让他成败,别看现在冷得像块冰,若此时真有人想伤自己,凌尘依旧护的比谁都快。
可即便如此,那副不容逾矩、无法接近的模样,却让他无论如何都难以习惯。
“太过纵容,可教不出威震四海的剑修。”魔种不知何时又出了声,“眼前的这个才是良师,这师徒之情,你喜欢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