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夜静谧,一路走过来唯有脚步与砖石轻轻触碰的声响。流云掩住树梢弯月,满天星斗不言,只静静看着地上的暗流涌动,莫测人心。
梁九功年纪不大,单看外貌也就是个面容清秀端正的年轻宦官,却已坐到太监总管的高位,深得皇帝信任。步子不紧不慢地挪动,六角的锦绣江河山水图宫灯稳而不晃,在身前投下一片熹微的光亮。
储秀宫的宫门并不气派,这两年无人居住,也未曾修缮,红色的宫墙高处可见些许斑驳。
“挽月姑娘,到了。”梁九功微微躬身轻轻道。
挽月在宫门口驻足,夹道风忽起,裙角与宫灯下的流苏皆动。
“多谢梁公公。”挽月对梁九功颔首一笑,并未再多说什么,脚步轻快,转身进了宫室。
戌时刚到,虽说储秀宫的教习嬷嬷毓宁姑姑已经来过,例行公事叮嘱所有人早些歇息。可百无聊赖的晚上,又都是年轻小姑娘,多数都未睡,处得好的聚在一处闲聊。
听到外面动静,有宫女悄摸探了虚实,又悄悄回到自己服侍的小姐身边,一通耳语。
巧蓉和锦春等人正在榻上嗑着瓜子,闻言眉头紧皱,“竟有这等事”
“怎么了”锦春吐出瓜子皮,一双圆眼睛眯着不以为意,“瞧你吃惊那样儿。”
巧蓉道“瓜尔佳氏回来了。”
“回来,回来呗八成去淑宁格格那儿了。”
巧蓉脸色复杂,“不是,是梁九功梁总管送她回来的,到储秀宫门口呢”
“梁总管”锦春惊呼,忙呗巧蓉和姜莲提醒,“春姐姐,你小点声儿”
三个人面面相觑,不约而同一阵沉默。
半晌,还是锦春先开了口,“梁公公是御前的人,那她今儿晚上不就是和皇上待在一处你说他们在干什么”
巧蓉和姜莲全都一愣,脸瞬间红到了耳朵根,巧蓉很是尴尬地用帕子擦了擦脸颊的胭脂,姜莲却很是鄙夷又嫌弃地瞟了身边的锦春一眼,在心里骂了一声蠢货。
锦春也认识到自己说的话有些不妥,不好意思地低了下头,旋即急切地道“该不会明儿她就不来同我们一起做伴读了吧早知道今儿我就不去找塔娜公主套近乎了。”
姜莲不动声色地喝了口茶,心里道还真是棵墙头草
巧蓉握了握锦春的手“不过只是梁公公送了一下,许就是皇上叫去说说话,见夜已深,才让人来送的。皇上的心思,不是咱们能猜和打听的。便是真喜欢她,她阿玛是鳌拜大人,家世那么好,也是顺理成章的。咱们本分读咱们的书便是。春姐姐你家家世也好,许也是有可能的。”
锦春不由自主地向身后的雕花窗棂看看,不乏羡慕“有的人哪一出生就比别人强半截儿,羡慕也羡慕不来的。”
靠在迎枕上的姜莲抿抿嘴笑而不语,很多事情倒也未必。越是如烈火烹油,将来倒下的时候越令人嗟叹呢。她阿玛是
御史,这一两年弹劾鳌拜的奏折如雪花一般多。无上授意,底下想冒头的人是没那么敢的。
且往后看着吧
玉屏早就在宫门口相迎,自然也看见了送挽月回来的梁九功。她什么都没多问,只关切地问挽月是不是冷了,又赶紧给她披上一件更为厚实的披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