课歇时,宝钗被梁贤英唤走。
公主们上课的地方是一座院落,梁贤英单独有一间抱厦可以歇息。
她板着一张脸坐下,宝钗乖觉地奉茶打扇。梁贤英斜睨她一眼,“还不跪下”
宝钗顺从地跪下磕头,“宝钗知错,请嬷嬷训诫。”
“你错在哪”
“一错在隐瞒嬷嬷,二错在替公主作诗,三错为尽督察公主之责。”
梁贤英看着眼前少女鸦羽般的鬓发,眯了眼睛,“你倒是个实诚的,怎么不为自己辩解几句。我素来也知道顺阳公主不好伺候。”
“公主是金枝玉叶,宝钗末流之辈,不敢随意造次,只好婉言相劝,徐徐图之。”
梁贤英看着目光沉静的宝钗,隐露赞赏之色,“你倒也可怜,若是碰上端阳公主和二位郡主,也没这么难缠但我还是要罚你,你服不服”
“嬷嬷秉规执法,宝钗无有不服。”
梁贤英着实严厉,顺阳公主逃学,要罚抄写女则十遍;宝钗和傅秋芳未尽伴读之责,需早晚洒扫学堂十日;另外宝钗还要在学堂内跪上半个时辰。
“这是罚你给顺阳公主作诗的,”梁贤英在抱厦和她说道,“你给顺阳公主做了那么好的诗,端阳公主她们哪里不知道顺阳公主的才学,心中定是不服,所以我不能不罚你。”
宝钗并无它话,跪在了庭院中央,两侧都围着公主郡主们的宫女,言语中暗含蔑视。
端阳公主等皆在厅堂里上课,穿堂风吹起了竹帘,发出悦耳的碰撞声,和朗朗的读书声混合在一起。此时若是有人走过,定会驻足听一听。
可跪在庭中的宝钗却紧闭着双眼,将手紧紧攥成拳,因格外用力才身子微微发抖。
酷夏暑天,就算庭中也有树荫,也格外闷热。宝钗从胎里就有热毒,夏日就易发热。如今受此责罚,只觉得头晕目眩,额汗直冒,嘴唇的血色褪得干干净净。
也不知过了多久,学堂里的课结束了,公主郡主们陆续走了出来,宫女们如众星捧月一般迎了上去,一时庭院里人头攒动。
宝钗孤零零地跪在人群中,顺阳公主被一群内侍宫女捧着,甩手走了。
宝钗听见她抱怨道“叫那傅秋芳给我抄,她竟敢推托那可是十遍女则,我如何能自己抄她真是不识好歹”
端阳公主和二位郡主说说笑笑地出来,路过宝钗时停下脚步,语气有几分不屑,“你倒也大方,给顺阳写得那么好,给自己写的就平平无奇。”
宝钗勉力挤出笑容,“我笔力有限,写不出两首妙诗。顺阳公主风行云流,随手一写便是好诗。”
端阳公主挑了挑眉,看着宝钗发白的脸色,“你也不必跪足一个时辰,天色晚了,早些回去吧。”
宝钗俯身拜道“多谢公主体恤。还有几刻便跪足一个时辰,我再坚持一会,也好和嬷嬷交差。”
霍思婕亲热地挽着端阳公主的手臂,笑道“公主,她也忒老实了。我们走吧,皇后娘娘等着公主回去吃晚膳呢。”
人很快就走光了,白日西斜,宝钗看着廊下的漏刻,挣扎着爬了起来。
膝盖就像被粗棒子捶过一样,几乎不能伸直。宝钗忍着痛,收拾了自己的东西,一瘸一拐地走在宫道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