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世武道第一人迄今在公开场合未曾露脸,唯有极少数心腹知晓其名讳,却在短短数年间叱咤武林,等闲人无不避其锋芒,更有追随者无数,名下武馆林立,可谓一代宗师。
御影楼的掌柜号称“百晓生”的玲王公子,曾和那人交手,不过寥寥数回合便败下阵来。
公子是耍棍的好手,有传闻说他在最后关头借机一式,趁人不备挑下了那位师傅的纱笠,得以一窥尊容。尚有好事者杀到御影楼,扬言一掷千金要买他副画像,闹得沸沸扬扬。
大会逐近,馆里茶客如织。有误信传闻的武者来访,希望能拜见一番公子,都被打发了去。又不甘心就此离开,只得闷闷不乐地坐在厅里听团柴的使活儿,招呼小二上茶果点心。
几十条大板凳并排列好,说书先生扫了眼龙须凳。
得,今儿甩手自在爷得闲亲自监督他拉顺儿,搁这抿草山钩子,敲打他来的,得提溜起裤头省得洒水拂了龙王面。
醒木一拍,声如洪钟,“一块醒木七下分,上至君王下至臣。君王一块辖文武,文武一块管黎民。一块落在江湖手,流落八方劝世人。湖海朋友不供我,如要有艺论家门。诸公明,文者博采万家,武道一人天下”
“上回书说到,蓝武士与御影一战,御影惜败。哎就在这么个时候,小伙子长家伙打远一提,那蓝武士一时不察被逼出了真身是身轻苗条,往脸上一看,小子脸蛋长得”
御影玲王倚着他那贵妃椅,一字三耳扣半长方领马褂,淡紫色绣着蜿蜒的兰草,里头衬着件纯黑的中衣,打肩头披着件外服,没见过这洋款式,是稀罕物。鼻梁上挂着小圆镜,笑眯眯听完开场,他随手扔了串赏钱,玉骨扇一提一送便啪得掉进香槽。
这词儿他能倒背如流,素材便是他本人,也是他放出消息声称自己见过武道第一的脸。依此为噱头,客人络绎不绝。
至于事实如何
御影玲王惨败后,试图一探真容,确有此事。
不等他行动,站在桩子上的人一记鞭腿瞬间将他缴械,踩着长棍逼迫御影玲王半跪下,只能不甘地仰望那人的面纱。
“零分,身为武者,比赛结束后还妄想靠投机取巧伤人二位真是青春啊,”风撩起那人的长衫下摆,像在耻笑着御影玲王的痴心妄想,“我不是说过没有奇迹吗”
压倒性的恐怖实力,奠定了其江湖上的统治力。
打也打不过,骂也不想骂。御影玲王能做的唯一报复,便是跟说书先生造谣,那人是个女扮男装的美人,让民间的画本子把他编排成御影玲王的红颜知己。
一只信鸽从阁楼的窗户飞进来,扑棱着翅膀停在御影玲王手上。后者从银环里抽出小卷,铺平是一张纸条,落款为千切豹马。
御影玲王翻身下去,安排人备齐马和粮草,即刻启程赶往临镇。
前几日,御影玲王名下的镖局出了闪失。一趟送人北上的差事行至山路时遭遇劫道,贼人被杀到慌不择路强抢了辆空马车逃之夭夭。月黑风高,山路崎岖,贸然追上去怕是调虎离山计,保险起见他们选择了隔天上报。
御影家的门客们沿着车辄一路追踪,半途进入官道后丢了线索。正当大家准备放弃追查时,马车忽然奇迹般出现在了临镇,似乎是拉去典当的车夫不熟悉烈马的脾性,碰巧卷入集市纠纷,马匹受惊大闹一场。
事故发生时,刚办完事的千切豹马恰巧出来,一招眼便看见刻有御影家徽的马车,二话不说把人给扣下了,等着御影玲王赶到再做定夺。
闹市中备受牵连的人,御影玲王都派手下逐个送去补偿款,好在当时烈马发疯前便有经验丰富的人喊着让大家快散开,最后仅仅踩坏了几个摊主的铺子,无人受伤。
“里面的人怎么处理”千切豹马双手环胸,靠着客栈的木门。这里是御影玲王的产业,不必担心两人的谈话时隔墙有耳。
站在这干等也不会有进展,御影玲王率先推门进去。
床上躺着的男人昏迷不醒,嘴唇干裂,脸上还有淤青。接连数天绳捆索绑,他的手腕脚腕都遍布血痕,医师帮他上药后还没来及缠上纱布。
“你忙你的,不用管我。”御影玲王招招手示意医师别停下手,自己抓起病人的手摊开看。
手掌有厚茧,看身形估计是同行。练家子再弱也不可能输给普通人,估计是被下药趁虚而入了,具体情况得等人醒了以后细问。
这也是为什么御影玲王没把人交给官府,习武之人和朝廷向来不和,万一这人在官簿上有劣迹是在逃人员,这么做反而会害了人家。
拘下马车后,千切豹马第一时间检查了内部。干粮和水肯定是追不回来了,他是想看看贼人有没有留下可以作为线索的东西。
结果马车里居然躺着个五花大绑的男人,衣服被扒得干干净净,只剩下里衣和亵裤,没有任何能辩识身份的东西。这帮奸人似乎连水都没给他喝,瞧着出气比进气多,随时有可能断气。
来不及管太多,千切豹马当即把人抱出去直奔镇上的医馆。又是抓药又是买吃的,里里外外忙活了一天。尚未来及通知御影玲王,后者便快马加鞭抵达现场了。
“嗯”病人慢慢睁开眼睛,御影玲王若无其事地放下他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