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冰冷,由青铜和铁浇筑的王座上,一双半瞑的眼缓缓睁开。
霜气四散。
以王座为中心,深邃、无形,悄然如同阴影的“黑”沿着台阶无声涌下,潮水般蔓延。
繁复精美、雕有各色花纹的廊柱,高阔、绘有星辰万象的穹顶,黑曜岩的墙壁,凿刻而成的窗台、闭锁的门扉
潮水所过之处,不存任何痕迹。
有形之物,无形之物。
一切的一切,在这个瞬间悄然湮灭。
只余下,黑。
以及孤零零的王座上,那道由纯粹的黑,凝聚而成的人影。
塔尔塔洛斯自沉睡中苏醒。
确切地说,他遭到了打扰。
这里是无底深渊,一切绝望之归途。
也是以塔尔塔洛斯自身为名的,永恒之牢。
招致他不快的最直接原因。
塔尔塔洛斯是神中的古老者,最佼佼者。
他自蒙昧诞生、在空壳之中行走时,世上不存任何事物。
先有大地,深渊、爱欲。
再有从空壳的混沌中出现的夜,黑暗。
世界由此组成,又因为不同的神相继诞生而丰富、充盈。
大地之上,是天空。大地之下,则为冥界。
塔尔塔洛斯在最底层。
一切由深渊背负、承担。
但同时,无论冥界还是大地,都是深渊坚固的屏障,有它们在,深渊才不会无止境地肆漫,最终连自身都吞没湮灭,归于虚无。
深渊即塔尔塔洛斯。
深渊同时束缚塔尔塔洛斯。
换而言之,哪怕为了自己,他也有让世界延续、发展的义务。
他需要保护名为宙斯的,尚未成长、无比孱弱的支柱。
直到对方茁壮、强盛,能独自支撑这个世界。
但
塔尔塔洛斯没有出手的打算。
即便他感应到对方正面临前所未有的困境。
克洛诺斯预见了未来,试图趁着注定取代自己的子嗣羽翼未丰,将其除去。
哪怕对方注定要成就不朽的伟业。
无能是罪,弱小是罪。
能为不足以配不上地位、待遇,罪加一等。
被打扰已经令他足够不快,塔尔塔洛斯没有兴趣把时间浪费在这种无意义、甚至可笑的事上。
何况宙斯有性命之危,不等于宙斯会死于追杀。
这个世界最基本的规则之一,便是诸神不朽。
要杀宙斯,首先要破坏掉它。
遗憾的是,现在并非他知道的那个千疮百孔、弱者横行,随便什么存在都能轻易改变事件走向的未来。
命运没有那么容易违背。
在被追杀的过程中,宙斯已经得知了身世。
按照既定的发展,他会在得知身世后,向自己的父亲,正统治众神的克洛诺斯举起反旗,营救出被其吞入腹中的兄姊。
而后,象征王权交替的提坦之战拉开序幕。
要是他不能抓住一切机会逃脱追捕,轻易被带回奥林匹斯山,像他的兄姊那样被克洛诺斯吞入腹中,那所谓的世界支柱,不如换其它的神来当。
塔尔塔洛斯从王座上起身。
随着他的动作,那些无形、又如暗潮的黑迅速翻涌、回缩,在他脚下凝成一道紧随其后的影子。
只有他能听见的启示二度响起,催促他尽快前去搭救。
塔尔塔洛斯距大地太过遥远,再不动身,很可能赶不及。
“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