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檀却听见了,他手指微曲,抿了抿嘴,并没有动,而是静静听着。
年迈的声音在片刻后响起“秦王年幼,不韦担心朝中老臣欺瞒我王,老秦宗亲亦是虎视眈眈,便是太后亦养出嫪毐这跗骨之蛆,不韦忧心大王,又怎敢养老。”
苏檀听懂了,这意思就是宗亲因为公子成蟜的事并不亲近你,而你若是让我退了,我吕不韦门下三千食客,当官着众,若是反驳起来,你怕是招架不住。
威胁赤裸裸的威胁
“大王每日读书习武便是,不必操心这些。”吕不韦恭谨俯身,见秦王不说话默许了,这才躬身离去。
苏檀没动,嬴政也没动。
但是从他的视角去看,那双温热干燥的大掌紧紧地握拳,青筋毕露,可见隐忍至极。
王已亲政,吕不韦仍把持朝政。
片刻后,那只大掌缓缓松开,慢条斯理地轻抚他脊背。那温柔的力道,完全想不到他方才还气成那样。
苏檀迷迷瞪瞪又睡着了,睡醒后就见他政爹衣衫半褪,敞着膀子正在打拳。
他瞬间瞪圆了眼睛。人活的久了真的什么都能见到,他都看着政爹打拳。
“哇”他惊叹出声,很是热烈的鼓掌赞叹。
嬴政没理他,拳下生风,破空声不时传来,那汗流浃背的样子,特别有男人气概。
不愧是我政爹。
“醒了”嬴政嗓音沙哑,张开双臂让寺人给他擦拭身上的汗珠,这才将衣裳拢好,漫不经心道“饿不饿”
“不饿。”
苏檀摇摇晃晃地从床榻上起身,舒爽的大了个哈欠,翘着脚脚醒神。
在刚穿越过来时,听说嫪毐叛乱,纵然知道最后会平叛,还是觉得打仗令人紧张,但居于章台宫,甚至整个咸阳都没有什么感觉。
兵斗尚且如此,更别提民生多艰。
“想出去玩。”他说。
看看这天下,看看这民间,看看麦田也行,父母已逝,他没了回现代的念想,总得为自己找个活下去的盼头。
先前见雍城黔首筚路蓝缕、栉风沐雨,他便心中触动,想为黔首做点什么。
嬴政黑漆漆的眸子盯着他,半晌才垂眸敛神“可。”
他骑着马,身前搂着苏檀,身后跟着大秦锐士,一行人往外走去。经过坊市,出咸阳,来到城郊。
咸阳城中尚有高大的土坯房,城郊处开始,就多以低矮的茅草房为主,对比十分明显。
桃花开的时候,麦苗尚未过膝,在春雨充沛的季节,会抽条一样快速长高,抽穗。
苏檀示意嬴政将他放下来,看着稀疏的麦田,掐着指尖上的红痣想,下一个他想要科学种地选种的方法。
纸的发明固然重要,但是对天下黔首来说,这填饱肚子更重要,更不可忽视。
但是小视频播放不可控,他对农桑一事知之甚少,他知道会撒肥料,什么氮肥磷肥等,但不知其制作方法。
倒是知道农家肥之说。
苏檀摸了摸麦苗,望着被微风拂过沙沙作响的麦田,满脸若有所思。
“扶苏有甚想法”嬴政充满期待。
“是有一记愿献于父王,所称农家肥,自己在家就可以做的肥料,对于田地庄稼来说,是补剂,可以增产二成左右”苏檀蹲在地上,用细白的手指戳了戳松软的土地。
看的出来,这家人很爱惜庄稼,地里都是细碎的土粒。
刚开始,嬴政还不以为意,听见说增产二成时,他不由得猛然绷直身子,双目灼灼地盯着那小小一团的幼崽。
“扶苏所言,可有几分把握”
苏檀坐在地边的蚂蚁草上,随手拽了一颗地里的马齿笕,他仔细打量半晌,感觉这个好像吃过。
“八分”他歪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