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时晚彻底消失的那一刻,顾鸿影的手终于可以离开剑柄了,伴随着哐当一声响,昆吾剑砸落在冰面上,细密的黑色花纹在剑身上分布得越来越均匀,直到暗红色的剑槽也布满深沉的黑。
从昆吾剑成为本命剑后,顾鸿影一直极为爱惜,无论是日常训练还是出任务,只要使用了昆吾剑,结束后顾鸿影都会细心地将他打理好,闲来无事就会擦拭保养。
剑修一生只会拥有一把本命剑,与本命剑越是融洽,便越能心意相通。
这是顾鸿影第一次没有在意昆吾剑,哪怕和昆吾剑之间的联系告诉他有了剑灵的昆吾剑实力到了一个新的层次,已经是这世间最强大的剑时,他也没有去在意。
被自己那非酋的运气坑的险象环生时顾鸿影没有崩溃,在课业之余被叠加了惊人特训时顾鸿影没有崩溃,被告知自己是白泽时顾鸿影没有崩溃,知道周围所有的人瞒着他在进行某一个计划时顾鸿影没有崩溃,锻体灌灵那能将人逼疯的痛苦他也咬牙忍了下来......可他没有想到,在距离真相一步之遥的时候,竟然还有这样残忍的铸剑。
他垂着头,冰面上静静躺着的赤色流苏红到刺眼,顾鸿影盯着那长长的流苏,一瞬间脑海里恍过很多很多回忆———
他第一次在这里见到时晚前辈、因为怕冷带来保温睡袋、千辛万苦砍断第一条冰锁链、吐槽那些摸不着头脑的训练安排......
一年多的时间里,他来这里的次数并不算太多,所以回忆也贫瘠得可怜。
顾鸿影半跪在冰面上,他愣愣地摸了摸脸颊,这里气温极低,溅在脸上那冰凉的血已经成了细小的冰渣,又在他指尖融化成一抹红色。
昆吾剑从地上浮起来,担忧而焦躁地围着他转圈圈,即使才刚刚诞生剑灵,它也比以往灵动了许多。
但若是能够选择,顾鸿影宁愿不要这种灵动。
他的嘴一张一合,却只能从喉咙里溢出无意义的气音,铺天盖地的痛苦将他淹没。
他不是笨蛋,那些隐晦寄托在他身上的希冀,他并不是全然不知,所以他努力着拼命想要让大家都满意,现实却给了他重重的一击。
他第一次恨起自己是“白泽”。
为什么会是他......
为什么会是他啊!!!
顾鸿影伸出手想去抓地上红色的流苏,那是除了昆吾剑以外,时晚还在这世间活过的、唯一的证明。
被无视的昆吾剑越来越焦急,他能感觉到剑主的情绪处在一种危险的边缘,于是昆吾剑试图将自己的剑柄塞到他手中———就像人类会在悲伤时彼此给予一个拥抱一样。
可昆吾剑才刚刚生出懵懂的灵,对自己的本体都不太熟悉,剑柄是送到了,却送得有点过了,顾鸿影伸出去的手抓在了剑柄和剑身之间。
昆吾剑惊恐到嗡鸣起来,属于昆吾剑本身的剑意横扫过这片冰天雪地,于是地上那陈旧的红流苏,永远地留在了冰雪里。
剑身割破了顾鸿影的手掌,鲜血顺着锋利的边缘流到剑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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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板地面上漾开豆大的水痕,很快便扩散成一朵朵的水花,又连绵成一片。
虞荼最先恢复的是触觉。
有什么冰凉的东西接二连三地落在他的脸颊上。
......下雨了吗?
虞荼的意识昏昏沉沉的,眼皮好像有千斤重,黑暗里游动的白鱼和扑腾着翅膀的白鸟消失,他慢慢睁开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