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很少有人见楚明姣出手。
即便这一年一次的九月九登天门,她每次来搞破坏,也只仅限于用圣蝶的力量偷天换地,往楚滕荣那三道分身镜像中注入如汪洋般浩瀚的灵力,让他无法再往前踏一步。
像今天这样,像是已经厌倦了这种每年一次的游戏,想要彻底做个了结的状态,楚行云第一次见。
但如果不答应,她这搅破天也没人管的架势,连父亲都拿她没办法。
潮澜河那位,明里暗里的,给了她很多特权,听族中长老们红脖子赤眼睛总结出来的那个意思,就是楚家闹塌了都行,楚明姣反正不能出丁点事。
所以她今日终于肯松口,对他而言,其实是件好事。
反正。
怎么都比这么一年年耗下去好。
“好。”楚行云也不拖泥带水的拖沓,他整了整衣袖,调理呼吸,再把碍事的辫子重新挽上去,从袖口中反手抽出把冷光凛凛的乌骨弓,右手三根手指同时用力,将锋芒毕露的箭簇对准楚明姣眉心,郑重其事道“刀剑无眼,若有冒犯之处,请二姐姐原谅。”
楚明姣无所谓地颔首,一个巨大的防御阵从她脚下散开,将台上与台下分开,以免后面打起来伤及无辜。
有一点楚行云说得没错,她已经厌倦这个年复一年,如小孩子般玩笑打闹的游戏了。
她心里憋着一团巨大的火气。
不发泄出来,她整个人都要由里而外地炸开了。
楚家嫡系这一脉天赋都不差,即便不如死去的楚南浔,但十三年过去,笨鸟都知道先飞,楚行云奋起直追,如今也差不了多少。
楚行云连出三箭,离弦之箭震得乌骨弓都嗡鸣着震颤起来,他虎口发麻,冷静地看着它们笔直地朝着楚明姣贯穿过去,那种惊人的力道暴烈挤压着,似乎连空气都化为了潮湿的泥藻,畏缩着臣服。
看得出来,他想速战速决。
箭矢飞掠到眼前,速度快到极致,带起的风声如同尖啸,陀螺打转般重重钉进楚明姣的耳朵里。
她脑子里的本能告诉自己,化解这三箭其实并不费力,她手上有圣蝶,这是人人都想要的好东西,灵力无穷尽,她可以用这个抵挡一部分攻势,就像那天阻挡祖祠里的禁制反噬一样,最后再用些技巧把这三箭化了这都不是问题,说不定还能把这箭簇留下来。
听说这是楚滕荣亲自给选的灵物,还挺值钱。
接着呢,接着轮到她出手了,她应该克制一点,这么多人看着呢,她不能对自己的弟弟太狠,怎么说都是同父异母,身体里流着一半相同的血呢,把他轰下去就行了。
就像之前每一次,她懒得跟他们计较。
但是凭什么呢
凭什么呢
一股巨大的悲伤与不甘突然席卷四肢百骸,在她的身体里汇聚成了难以止歇的风暴,须臾间,什么隐忍,什么小惩大诫,什么不予计较,连同理智一起,全都被这股风暴碾得粉碎。
天地间风云变色。
确实是一刹那间,原本还高悬在头顶上的太阳温吞吞藏进了突然积厚的云层里,那云的颜色深得像是泼了墨,又湿得能拧出水来,一柄格外锋利的小剑从云中显现出来。